坟墓正中摆着一张黑漆沉香木桌案,桌案正中放着一个黑底红花的彩绘画筒。
秦杰命随从取过画筒,里面是一张全锦裱画,他握住玉轴,将画卷缓缓拉开,画上是一对男女坐相。
画中男子头戴通天冠,上穿云龙纹深红色纱袍,方心曲领,下穿深红色纱裙,腰间金玉带,白袜黑鞋,淡眉长眼,目光柔和。
女子则是九龙四凤冠,插十二支花,青祎衣,上有翠翟,以朱罗为缘饰,腰服大带,皆与衣色相同。
秦杰手一抖,手中画卷也随之响了一声“这是”
“秦相公,万万小心,”谢舟一把扶住秦杰的手,“这是今上和裴皇后画像。”
谢舟的嘴仿佛是专门为了震惊人的,此话一出,这密不透风的地下密室里,顿时能听到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而这满是潮湿气味的地方,也在一瞬间变得莫名神圣,有了不可侵犯的高贵。
“什什么画像,不在神御殿,怎么放在这里?”秦杰手开始哆嗦。
谢舟平静道“按理,裴皇后薨后,画像应该存至神御殿,可今上还在,这画像又是帝后合画,存在神御殿就多有不妥,先是放到了天章阁,之后又从天章阁存放到了钦先孝思殿。”
秦杰喉咙滚动,忍不住问“那怎么会在这里?”
“十年前,晋王还年幼,孤身离京,心中挂念父母,又不知何时才能与今上见面,便偷偷去了钦先孝思殿将此画偷了出来,带来了潭州。”
朱广利忽然道“我想起来了,十年前我听我大舅子说过,钦先孝思殿确实丢过一张画,只是今上怕人心惶惶,就没有大肆追查。”
地牢里的众人心思各异,有那等单纯之人,也为晋王思念父母之心所感动,心思复杂之人,则是各有各的想法。
但是他们全都知道,今天这地牢之行,都成了晋王回到京都的台阶。
动静闹的如此大,王府烧了一个大园子,张衙内还在此处受伤,更兼来到这里的还有秦杰等官员,圣上在询问税银一事时,也必然会问起晋王府上失火一事。
至于偷一张画这样的小事,在父子亲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不知道这幅画的来历,是否真如谢舟所说,是由晋王自宫中偷出来的,还是近年来晋王谋划回京,从他处得来的。
绝不会有人认为晋王在十岁之时就已经有了如此深谋远虑。
而张旭樘,则是在心中大大的“哦”了一声。
他一直防备着晋王给他一个圈套踩,结果根本没有所谓的圈套,而是直接把他当成了回京的垫脚石。
潭州一行,他不仅没有把晋王弄死,反而亲手给晋王打开了禁锢之门。
不知为何,他忽然扭头去看宋绘月。
宋绘月也跟着进来了,只是走在所有人身后,身上又是黑乎乎的,很不起眼,但是张旭樘仍然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的眼睛在火光下闪亮着异样的光芒,回敬了他一个笑。
这是可恶至极的一个笑,小人得志、胜券在握,极尽嘲讽之能,要看得张旭樘活活气死。
张旭樘的面孔先是红,之后褪去血色,越来越苍白,最后将脑袋转过来,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他是坏,可是这一次,坏的太不漂亮了。
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秦杰在听到这幅画的来历之后,手就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越是抖就越是害怕,越是害怕就越是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