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窠子在这不早不晚的时候摆了饭菜,可见是专门给刘琴预备的。
刘琴解下披风递给老鸨,温声道:“妈妈去添碗筷来,再做条鲜鱼来,快些做,肥鱼鲊夹来,账晚一些再看。”
老鸨答应下来,颠着两只小脚出去了,刘琴一指主位:“大娘子快坐。”
随后她敷衍地看向李俊:“你也坐。”
不等李俊回答,她已经拉着宋绘月的手坐下,老鸨布上碗筷,她便给宋绘月夹上一片熏肉:“大娘子瘦多了,快尝尝。”
宋绘月吃过了早饭,又吃了烧饼,肚子里并没有空隙,只尝了一筷子:“你这是两头跑?”
刘琴点头:“您走了之后,王爷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花茶坊总是不添人,把我拨到这边来之后,我自己提了个人上来管着。”
老鸨送来肥鱼鲊,刘琴夹给宋绘月:“王爷只说您去了定州,没跟我说您回来了,您在定州过的如何?”
宋绘月在满屋子的香气中点了点头,又扭头去看侧面小塌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画只是平平,却只挂了这一幅,下面还设着小几和熏炉,就知道这画是件珍贵之物。
她放下筷子,走到画下边,笑道:“这画有点意思。”
刘琴亲身走过去,伸手指向画上面的印章,低声道:“有意思的不是画,是画画的人。”
李俊正在独自大嚼,听闻此言,也扭头去看那画,又伸长脖子去看画上的印章,就见上面是篆刻的“山隐居士”,看清楚之后,登时就心里一痛,恨不能把画撕下来,当场销毁。
山隐居士是陈王自己取的号。
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今上这个虚伪的人,白龙鱼服的出来潇洒,还得往自家老爹头上抹黑。
勉强吃完嘴里的肥鱼鲊,他看向宋绘月,宋绘月正在若有所思的看那画像,又让刘琴领着她在这宅子里逛一逛,心里一动,猜到宋绘月要干什么了。
“这才是干大事的人,”他心中暗想,“我这个人,太不干脆了,爹的骨灰都扬了,管他呢。”
心里一宽,他又来了胃口,抄起筷子继续嚼。
宋绘月把这座宅子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连角门都没有放过,记住了门、墙的位置,回到正屋,就见李俊一边吃一边盯着她看,同时了然的一笑。
她也笑,感觉自己的肚子腾出来一点空,又看到上来一盆子辣鱼汤,便坐下捡起筷子,要尝一尝鱼。
刘琴坐在她身边,给她夹菜,笑盈盈地说着闲话,心里很高兴。
她始终记得宋绘月对她的善意,哪怕宋绘月杀了人,手上沾满了血,她依旧觉得宋绘月心中怀有对苦难的怜悯。
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越没有这种怜悯之情,认为所有正在苦难中挣扎的人都是蝼蚁。
蝼蚁这种东西,高兴的时候可以取乐,不高兴的时候可以抹除,而且不必受到任何的惩罚。
她进出晋王府邸时,见过晋王府上许多的内侍和护卫,这些人因为依托于晋王门下,也自觉高人一定,看向她的目光,都是自上而下的。
而宋绘月,在晋王的眼里比自己的生命还要珍贵的人,却从来没有这么看过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