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又问:“今天会募兵吗?”
“不知道,”银霄又听到宋绘月说,“别说了,省些力气,渴。”
银霄听着,听话的继续闭目养神。
所有人都渴,喉咙的血干涸了,皮肉黏在了一起,唾沫星子往下咽时像是在犁开一块荒地,感觉不到舌头和牙齿的存在,嘴也黏在一起,若要开口,先得将两片嘴唇撕扯开。
唯一能让他们解渴活命的,就是一碗稀粥。
晨光射出,太阳也似从冰窖中捞出来的,没有暖意,等来等去,他们没有等到施粥的人,反而等来了厢军的募兵队伍。
流民草棚前,兵丁林立,兵刃如麻,桌案一字排开,一面金底黑字旗帜漾在半空,上面有“忠锐”二字,桌案下抬来十来个箩筐,里面放着一贯贯的铜钱。
桌案上放有三司布帛尺、笔墨纸砚、弓箭等物,坐在桌案前的官兵都能识字,可以填画格目,又有几名文笔匠候在一旁,合格者便当场刺绣,还牵来三匹健壮的军马。
募兵时,只要能合格,失职犷悍之徒,也悉收入兵籍,从前之罪,倒是可以一笔勾销。
流民们立刻起了一阵骚动,能熬到现在的流民,大多是身强力壮之人,却并不愿意此时应募。
凡是流民,都会被编入前军,纷争一起,就得上战场,前军死伤最多,若是战事惨烈,几乎是十之存一。
银霄坐起来,以目光询问宋绘月是否上前,宋绘月摇头,让他静观其变。
一刻钟不到,人群中起来了三个年轻人,走上前去。
有人带头,渐渐又有人起身,很快就排起了队伍,宋绘月这才拍拍银霄,示意他可以前去。
“这可是条不归路。”李俊笑着也站了起来。
他站在银霄身后,看着银霄量了体,官兵报道:“五尺六寸,合格,往右退二十步,掩一目视物。”
银霄退出去,试了目力,又让官兵看了看他的跃、跳,翻身上下马。
全都看完之后,填写格目的官兵才命他上前,问他姓名、年龄。
“楼银霄,十五。”
官兵问了哪两个字,将格单给他,让他去刺字。
文笔匠在银霄手背上刺下“忠锐”二字,拍了拍银霄的肩膀,示意他去领东西。
在他周围,还垂头丧气的坐着几个刺了字的年轻人,刺字并不十分疼痛,让他们难受的是刺字之后,便再没有退路了。
这里可能是他们的起点,也可能是他们的终点,定州城外的白骨,也将有他们一份。
想要活下来,太难。
银霄只是看了看手背上的刺字,随后便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原地没有动的宋绘月,然后便去领了十贯钱、头巾、丝麻鞋、布衫、系腰、布甲。
他不在意生,也无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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