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庙路上,小女孩一言不发,李西来侧头望去,虽是夜晚,但这次较于之前,看得更为清晰。小女孩还是那个小女孩,可李西来已经不是那个要饭的乞丐,他现在,是一把撑开的伞。</p>
乌云半掩玉盘,却盖不住绽放的银芒,月光挥洒,让李西来看到那张纯真的脸上,一抹难以觉察的愁绪。</p>
兴许是发觉李西来的注视,她也望来,微蹙的眉毛下,那双大眼睛本是纯净,不容他物,可在此时,李西来敏锐察觉到,一缕淡淡的不安,她在担心什么?李西来如是想着。</p>
“我是李西来。”李西来伸出手,他的笑容格外灿烂,仿佛寒冬的骄阳,驱散透骨的冰凉。</p>
“你好,我叫光子。”光子握住他的手。</p>
李西来的手出奇的冷,他也许不是骄阳,而是寒冬。光子的手却十分温暖,或许她才是真正的骄阳。</p>
光子眼里的不安散去许多,李西来的眼神逐渐坚定,那金色法则毫光万丈,此刻的李西来无敌于天下。</p>
庙门开了,一直焦心等待,无法入眠的李种抬头望去,见到李西来身边的小女孩,他心头突兀一痛。</p>
他的预感应验了,李西来开口了。“小种,这是光子,”李种如同提线木偶,讷讷的答应着。</p>
李种的异常,李西来下意识的忽略,或许是她人吸引,又或许是他内心忐忑。</p>
“小种,事情不妙,我救了光子,日本浪人和红会必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现在已经寻踪追上来。”</p>
李种微微一笑。“西来,你是想说,你要走吗?”</p>
“对不住了,小种,没办法的事,我要保证她的安全,也不想连累你,而且现在,你也有枪术在身。”</p>
转过身,李种安静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两件普普通通的衣服。</p>
场面寂然,偶尔响起窸窸窣窣的衣服折叠声,光子虽然懂得几句汉语,却没有理解全部的意思,她看着之前一幕幕,大概知道两人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光子望向李西来,得到的只是让她安心的笑容。</p>
默默开了门,李西来笑着拍拍李种肩膀。“小种,我刚来之时,是你救了我的性命,之后更保住了我重于性命的尊严,但奈何形势所逼,你以后一定要小心,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李种点头,并不转身。</p>
“这两个狗东西,你也带走吧,碍事。”说罢李西来踢了黄子一脚。黄子呜咽一声,还想过来蹭。“狗终究是狗,怎么样也不会成为人,黄子,我知道你机灵。”</p>
黄子夹着尾巴跑了,黑子跟随,两狗没有跟着李种。</p>
人影无踪,步声隐去,面对光子不解的眼神,李西来笑道:“我是为他好。”</p>
此事告一段落,李西来救了光子后,本该第一时间逃离佛山,之所以来破庙,便是知会李种。</p>
光子不见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两人的踪迹,很快就将暴露,李西来不想李种跟着遭殃。</p>
一下子变得冷清许多,但李西来早经过离合的考验,最后瞥了眼破庙,他带着光子走上小路。</p>
红日初显,两人差不多离开佛山,李西来望向光子。“他们为什么抓你?”光子不答。</p>
“你父母他们呢?”不提还好,一提光子眼神一黯。李西来忙想岔开话题。“他们在北京。”光子说话了。</p>
路上一聊,原来光子一家人是受了清朝皇帝的邀请,乘船直上北京,不过到佛山时,鬼神八一相邀,便下了船,而后再去北京,谁料有人深夜将光子掳走,又带回了佛山。</p>
“哦?这么说,鬼神八一等人是来救你的?”光子咬咬唇瓣。“不,他们想用我来威胁我父母和叔叔。”</p>
李西来一听,还想再问,却敏锐发现光子眼里的怯怯,李西来把嘴巴闭上,日久见人心,只是时候没到。</p>
两人一夜未眠,到了中午,李西来瞄了眼身旁光子,她两眼半睁半闭,显然十分疲倦,李西来自己身体也遭受不住,心中估算,现在已经离开佛山城,暂且安全,便进了客栈休息。</p>
话说四个时辰前,张英合退了日本浪人,孙逸正当下暗室看光子时,发现人没了,大急之下,忙命人去寻。</p>
没走远的八一收到消息,心中窃喜之余也派出浪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过了半日,从那码头客栈老板口中得知一星半点,循着蛛丝马迹,八一领着浪人一伙接近道观。</p>
正值中午,众乞丐外出,八一耐心隐藏,待日落西山,道观聚居的众乞丐,稀稀拉拉回来,八一遂下令。</p>
一时间火光照耀,兵戈相交,众乞丐大骇时,八一的人手已四下围住道观。面对这数十名强人,百来乞丐中机灵者,早已跪下求饶,八一当先站出。“你们的头领,那个十几岁的小孩去哪了?”</p>
便有人回。“大人,头领已经抛弃我们,自个儿快活去了,您如果要与他计较,可去佛山城内寻找。”</p>
这话听得八一大怒,他如何没找过?缓缓扫视众乞丐,并未发现一丝有用的信息,八一便挥手:“杀!”</p>
杀人?八一想到便做了,这数百乞丐,坐在道观地上,望着那些走来的浪人,眼里居然还有些可笑的乞求意味,没有人想过要反抗,倒是有不少人想要逃跑。</p>
这种时候,这些乞丐,宛如路边被人抛弃,随意打杀的小猫小狗。不,或许他们比起小猫小狗还要不如,阿猫能上树,阿狗有四条腿,至少,它们能活得比乞丐久些。</p>
很快,道观地面铺上薄薄一层鲜红,不管是受过一丝影响,靠力气吃饭的乞丐,又或是看人眼色,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尽皆化作这块血幕中的一份子,八一静静站着,不见不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