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古有十日帝王沦为笑谈,只要我有朝一日能登临绝颠,哪怕仅有一天,已可谓古往今来第一人矣!”
“就算那些读书人打心底里厌恶,但为求尊重历史,便绕不开我于添之名!”
“虽死何憾哉!?”
“这或许也能算是那些读书人常挂嘴边的‘朝闻道夕死可矣’吧。”
另一顶骄中。
第五侯的思绪却是停留在临走前于添所提疑问中。
“哼,这老阴货,嘴上是在问我羽落部的下落,实则为探听我布置于京畿之地外的军力。”
“只可惜军事上的门门道道,还真不是没带过兵、没上过战场、光靠窝宅子恶补史书典籍就能了解通透的,与你明明白白地说了,你也终究是雾里看花,没法理清深层次的弯弯绕绕。”
“呵,或许是我把你想得太高明了,想必许多事你还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譬如瓦剌分东西中三庭,你只知东庭最强,西庭次之,中庭最为羸弱,又如何知其中缘由?”
“瓦剌地境之狭长比起中州有过而无不及也,若不是因地理位置之故,流年不利,难以生存,何须屡屡进犯中州,这点倒是和东瀛差不多。”
“瓦剌三庭中,中庭最为广袤,却常年冷酷严寒,最为贫瘠。”
“中庭是个能练出强兵之地,但不宜久居,一年一徙是常态,一年两徙、三徙亦不足为奇。”
“如此折腾,不利休养生息,注定人丁单薄。”
“可正所谓福祸相依,能熬过那般艰苦环境者,再接受些锤炼,无一不骁勇善战。”
“中庭部族最容易出攻坚强军、破僵奇军,却因人数之少,难充当主力,更不可用作先锋,随意挥霍。”
“故而与瓦剌中庭接壤的中州北壤中部,除非大战已起,平日间绝不会出现任何扰袭挑衅的情况,是最为安生的地带。”
“东庭环境亦苦,可好在山多水富。”
“有山做依凭,有水添生气,人就容易活得有滋味。”
“东庭整体与中州东北景况大致相当,有平原可供驰骋冲杀,有密林可打迂回,各类战事要素齐全,皆非朝夕可图之地,在这最易打磨出军事专家。”
“当然在这种地方也最好藏兵练兵。”
“西庭深处内陆。”
“一方面水系较少,也称得上贫瘠苦寒。”
“可另一方面却是风缓沙细,平地上也有一定的耕种条件,不似东庭、中庭长为生计苦恼。”
“所以西庭部落中的人肚子上油水都要多些,要比其他两庭少些血性。”
“虽最为兵多将广,可碰上羽落部这群有脑子的杀坯,也只有头疼的份。”
“当年坑害羽落部的一些中州兵卒将领都跑到西庭去作威作福,可随着老天爷不赏脸,他们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现在就是他们这些老中州人该卖力气的时候,羽落部此去当然也是去找这些旧人报仇索命的。”
“在这方面,我只需留点眼线观察探听,余事再不需自己操心,何乐不为?”
“我行事大多顺势而为。”
“而这老阉货呢?这也想联合,那也想利用。”
“上次凝露台那小打小闹便罢了,这回那红衣教明显就是东瀛鬼子培植起来的势力,还敢与虎谋皮,真是啧,真是丢了把子,就连带着连底线也丢了。”
“红衣教的谈判人这都还没入京呢,已想好了要怎么开条件。”
“这老阉货真是一身缺点,既毒且独,从不相信任何人,搞得和善用权衡之术的孤家寡人般。”
“难道还真想唯尔独尊?”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第五侯想到这儿忽地睁开双眼,似乎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难怪难怪。”
“明明断了子孙根,也自称了十几二十年的‘咱家’,私下却有风声说你自说自话时总喜以为‘我’自居。”
“真是丑人多作怪,既已从‘我’变成了‘咱家’,居然还想以‘朕’自称了。”
“那可真该是天下第一大笑话。”
“就连我自己,都没想过在这辈子当上那‘奉天承运’之人。”
“顶多是想想能否学学古时的曹瞒和司马达,为子孙谋而已。”
七月十五,夜。
在姜逸尘与沈馨玲简单对付了下晚膳,星夜赶回江宁郡时。
在幽京中两位权势滔天的大人物在各自府中精神矍铄地做出道道布置时。
浙地,一袭红衣狼狈地落身于一个不到百户人家的小村庄前。
许是正值晚饭时分,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红衣破碎、长发披散、连面甲都只剩一半的红裳看着百家灯火,闻着从各家各户飘出来的菜肴香味,吃吃一笑。
“真香啊,真让人怀念家的味道。”
“可惜了,我能忍住不去吃。”
“有人却忍不住。”
说罢,红裳抬起左手抓向进村后一直低垂着的右臂。
不断施力,让右臂伤口上的血水自破碎红衣缝隙间喷溅而出!
红裳阴恻恻地低笑道:“吃吧,吃吧,吃吧!”
随而一道狂笑声撕碎了村庄和谐的夜。
“杀,杀,杀,杀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