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归童家之前，十五和童曦的交集拢共也就那么几次，闹得最出格的，也就是童曦被陈少算计的那一次。</p>

当时十五还在传经，还身在佛门。</p>

那天晚上，师兄把门拍得咚咚响，他有多焦急，就说明事儿有多大。</p>

他怕十五破戒。</p>

十五完全可以不帮她的，可是他还是帮了。</p>

虽然他有言在先，点到为止。</p>

最终的确也是点到为止了。</p>

可……终究是游走在了破戒的边缘吧？</p>

想到这里，童曦心中便有数了，她微凉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抚过那些鞭痕，心疼道：“十五，对不起，差点坏了你的修行，还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p>

十五转过身来，看着童曦微红的眼眶，视线慢慢下滑，又落在了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瓣上。</p>

他想说没关系，当初帮她是他自愿，他本就存了私心，动了杂念，回城隍殿就自请了惩罚，受了这二十戒鞭。</p>

其实那段时间，十五也自责过、彷徨过。</p>

他在城隍殿修行近二十载，一向清心寡欲，以弘扬佛法为己任。</p>

他曾经的理想便是将来做一个如师父无妄大师一般的得道高僧。</p>

可自从遇到童曦之后，一切似乎都变了。</p>

那二十戒鞭打得他后背皮开肉绽，他愣是咬紧牙关一声没哼，之后趴在床上养了小半个月才慢慢恢复。</p>

那个关口，师父来看他，曾问过他，二十年期满，他是还俗归家，还是继续留在佛门？</p>

如果决定留在佛门，师父便要给他头上烧戒疤了。</p>

戒疤一烧，他此生便不能再与这俗世有半点纠缠，便要将俗世中的这些人这些事全都剔除出去。</p>

师父给他三天时间考虑。</p>

第三天傍晚，他将童曦给他的那只青铜铃铛扔进了城隍殿前的四脚铜鼎里。</p>

四脚铜鼎里常年供奉着香塔，香火旺盛，香灰能有一米多深。</p>

小巧的青铜铃铛落进去，瞬间被香火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p>

二十载佛门清修，让十五就这样放弃，他自认为做不到。</p>

可是当天夜里，他就梦到了童曦。</p>

他梦到童曦站在四脚铜鼎里，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香火气，她手里捏着被他扔掉的那只青铜铃铛，满眼泪水地看着他。</p>

她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盯着他的眼睛，没说一句话，却又像是说了千言万语，振聋发聩。</p>

十五从梦中惊醒，几乎什么都没想，直接冲到四脚铜鼎前，徒手去扒香灰。</p>

双手插进香灰里被烫到的那一刻，十五彻底清醒过来。</p>

后半夜，他就跪在四脚铜鼎前，跪在城隍殿主殿前，想了很久很久。</p>

他觉得自己六根不净，觉得自己有愧于佛祖，有愧于师父多年的教导。</p>

师父却教诲他说：“十五，佛门是清修之地，却并不是禁锢人的灵魂之所，人吃五谷杂粮，心生七情六欲，这都是极其平常的事情，就算是高高凌驾于九天之上的仙家，也有下凡渡劫的时候，愿随己心，自在畅达，这才是我对你的最终期许。”</p>

那天，师父跟他说了许多许多。</p>

从师父的禅房出来之后，十五沿着城隍殿的石板路走了很久很久。</p>

后来他对师父说，他要还俗，要归家。</p>

师父欣然应允。</p>

每月定期清理香灰的日子，师兄特地拿漏勺一点一点将四脚铜鼎里的香灰筛了一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