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连一个狱卒都吓不倒的小娃娃,三十七年后剑指皇都。
彰山里的孩子长大了。
戎马一生,举着长水大旗的他曾在大陆泽战场上踩下脚印,整个天下都有他的马蹄。
马越跪坐在他的御驾中,五匹凉国最雄健的骏马披着黑红色的轻型甲胄,朱樱迎风而摆。
六丈高的华盖以七重精铁制成,不着丝毫羽饰,七十二颗小銮铃当风吹起时带起清脆的响声,好似宫商角徵。
人们常说,草莽出身的凉王殿下穿不惯达官贵人的绫罗绸缎,但这一次他必须配足了这些东西……以示正统。
檄文中说凉国大军出动是为了勤王,可当今天下早就不吃这一套了,对这事稍微上心一点的都知道。
他要去勤皇!
这一次他没有拔剑,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佩剑,他只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起双腿身体前倾,用手臂撑着左膝,抬起右手轻轻向着东边的方向摆了一下。
刀剑出鞘的清脆响声在耳边响起,两百名凉国最精锐的覆甲王骑抽出弧刀,在亲军首领的指挥下在凉王銮驾旁策马狂奔,高声喊出军令。
“凉王有令……出征!”
军令在陇都城外响起,三万东州兵整甲列队。
“凉王有令……出征!”
军令在陇关以西传彻,氐人勇士攥紧磨砺后的战斧锋芒。
“凉王有令……出征!”
军令在张家川荡起回响,最后一架石炮支架装上马车,雄健的男人扬起马鞭的轻响。
“凉王有令……出征!”
军令在金城羌部响起,高山上奔下骑着牦牛的西海羌,脸颊通红的骑手在路上便解下皮袄披在胯间。
从陇关到金城,数百里之地皆为凉王之兵势,皆尊凉王之号令,甚至在个人意志之下的一草一木都悉听尊便。
马蹄踱步溅起的新泥在谨遵号令,满载粮草的麻袋在骑夫的马背上高喊着遵命,高山雪原健壮的牦牛的长毛带着凛冬的气息飘荡着但凭君意。
黄河北岸,魏郡。
关羽策马向前,睥睨天下的名将仿佛目空一切,擎着追随多年的长刀望向远方天水一色的岸边,扬刀沉声说道:“冀州军,前进!”
凉国军中,凉地大多兵员皆为新兵,甚至超过半数的兵马都没见过血。而冀州军,则是最骁勇善战的州域兵马。
灭公孙瓒,安定冀州,斩刘和,夺取幽州……这支兵马可谓身经百战。
关云长从不担心失败,因为关云长从不失败。
一千七百艘快船,冀州的兵,冀州的马,以最快的速度运送至对岸。
朝廷最多的兵马都部署在潼关沿线以及守备河东,在荥阳这块土地上本就无多少兵马驻守……这些穿着红衣红甲的汉军将士只能在见到接天连地的凉国旗帜之后毫不犹豫地向西逃窜……闻风而逃。
朝廷将军夏侯渊在抢夺潼关一战射死凉国宗室马宗的事情早已人尽皆知,为此而感到心慌的可不仅仅是洛都的皇帝与曹丞相,这些汉朝边疆的驻防军士远远比他们要感到害怕。
没错,汉朝边疆。
尽管在明面上,人们都知道,汉朝的边疆北抵弹汉山鲜卑王庭故地、西至贵霜边境、东越盖马大山、南至夷洲诸岛。
但是谁都清楚,那些土地的实际掌控者并不属于洛阳皇宫里的小皇帝……那些土地可能是凉王的,可也可能悬挂着孙氏的大旗,从实际意义上来看,整个河南尹,即是朝廷的京畿,也是汉朝的边疆。
这些边防守将可不希望自己与关羽那样威名赫赫的将军对阵。
说来也是,这年头真有本事的都已自寻出路,或另仕诸侯,或自立为王。倒不是说朝廷也没有忠志之士,只是自从袁氏一脉士人断绝,那些活跃于先帝时期的大族大多只觉前途灰暗,皆退隐山林之中做一闲云野鹤不问世事。
凉字大旗飘荡在黄河南岸,荥阳的汉军兵马便已经向西撤走,留下一座一万户人口的小城,须发斑白的县尊拜倒在门口,迎接凉国天军。
只求……凶狠成性的凉国铁骑不要伤害百姓黎民。
大人物的南征北战,可百姓何辜?
关羽不是会纵兵抢夺的那种将军,尽管以战养战已经成为战场上的通则,但凉国的发令使得这种凶蛮的掠夺有了一种更加规范化的手段。
按丁抽粮税。
一丁半石,攻下的城池一次性募集到足够的粮草,然后继续向下一座城池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