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如刈麦。
那些被张辽在这一年前征募的司州壮丁即便拥有了洛都库府中的南北二军的制式兵甲,在面对凉国强兵时,仍旧不堪一击。
成片的部下倒下,凉国大马撞入步卒阵型中便是一片人仰,杀入骑兵阵线便是一片马翻。
在洛阳的骑兵,最优秀的马甲也不过是相当于凉国十年前的覆甲轻骑。原因无他,洛阳没有优秀的马种。
曾经强盛的大汉有无数的军马场,但这些马场多数都在凉州,少数在幽州……司州的土地最为肥沃,用来养马那是脑子坏掉了,上好的肥沃土地就应该去种粮食啊!
这也就造成了当皇帝与马越决裂,朝廷再无优秀的骏马可供乘骑,那些低矮的劣马根本无法承载重量惊人的骑兵重甲,何况还有数量更重的马铠呢。
反观凉国马越,从开始凉州时代便掌握了以山丹军马场在内的三座大型马场,而后也不断地开辟新马场为自己服务,在马玩开疆辟土夺取西域之后更是在凉州养起了大宛马,那可是汉武时代被称为天马的存在……至如今,三河马只在冀州、青州等地的凉国骑兵身下服役,凉并之间的凉王骑都已尽数换上了载重量大,身骨强劲,耐力优秀的大宛马。
就连凉国的普通骑兵都已经骑上大宛与凉州马的混种骏马,各项体能都提升了一大截。
张辽在这个时候才突然惊觉,或许丞相趁此机会反攻凉国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但时局已经如此,他也没有办法了……在更远的东边方圆百里内已经部署了超过六万的大汉兵马,这个时候他说收手不干了?
张文远人微言轻,只怕还没有如此大的能力。
若非曹丞相此事想到还有自己这号人物在手,只怕张文远还是那个从并州转投曹操的校尉呢!
这一次出手不但关系到汉室今后的荣誉,曹丞相在天下的威名,也他妈切切实实地关系到张辽今后能否在朝廷站稳脚跟,坐实了这个将军名号啊!
这是他张文远的立命之战!
胜,便加官进爵!
败,便无法翻身!
所以他必须要赢!
眼睁睁看着敌军帅旗在数千之众的兵马掩护下杀入战场,具装铁骑撕开步卒的缺口,直冲本阵。
随后步卒以屯结成尖锐的锋矢,一道道深深地扎入骑兵撕开的缺口中,飞快地收割着性命。
硬木大弩投射出成片成片的弩矢,巨大的劲力使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几近直线的轨迹,准确地命中两翼的敌军。
这支从潼关中杀出来的军队简直不是人,他们在张辽眼中像极了一个个择人而食的野兽,疯狂地杀戮着他亲手募得的军士。
精锐!
这一定是凉国屯驻在潼关的精锐,否则怎会拥有这般可比拟虎豹,不,甚至还超过虎豹骑的实力?
张辽的脸上阴晴不定,攥着长刀的手猝然握紧,片刻之后又稍有松懈,不过转身又再度握紧。
揪心!
这是张辽从军三十载头一次遇到这样难做决定的时刻。
他应该全军压上吞掉凉国这支部署在潼关的精锐吗?
就在张辽决心难下之时,华野已经血染战铠,擎着一杆长刀在‘叛军’中杀个痛快!
还有比这更痛快的事情吗?你知道暗地里还有更多的敌人,但他们很害怕你,不敢冒头,而你就这样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将敌军阵型杀个对穿,甚至能够腾出手来擦拭飞溅上覆面甲的血液。
一边倒的屠杀中,华野擎刀定住坐骑,歪头看向南面。
先前那汉军骑卒曾来传话,河南地出了数万叛军,攻破洛阳南北二军抢夺辎重军械,随后被大军一路追赶至此……潼关的北面是黄河,那里除了岸边人高的蓬草之外什么都没有,附近唯一能藏人的地方,便只有十余里外南面的绵延群山脚下了。
华野不知道是否真的有人藏在那边偷偷看着自己这里的战况。
尽管他很清楚,就算有人在那里,人的目力也无法看清楚自己的动作,但他还是忍不住向着南方扬起长刀。
狰狞可怖的面甲下,是他勾起的嘴角。
队正、屯长、军侯,凉国军中八成中下级军官皆由在书院学习过新式战法的军户充任,这使得战阵中将领的使命变得轻松许多,他们只需要提出作战时的大方向建议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