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双,你还能不能跑?”
“回将军,俺还有的是力气!”尽管王双答得干劲十足,实际上马越看得出来这小子已经非常疲惫,但还是强打着精神说道:“将军您下令吧!”
到处是百姓的哀嚎声,环视左右跟随他冲下城头的只有三四百人,聚拢在县治周围,一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
“下令?把铠甲脱了,大石头防不住。”马越发号施令道:“公明,保护好万宁,别让小辈受伤。我去城头将落下的兄弟带回来,你们去寻找城北的贾诩与城南的程立,稍后我在城西与你们汇合!”
说罢,马越从一名凉州军身上抽出短剑塞入肋下剑鞘,带着王双再度折返着跑了回去。
一面跑,一面大声对周边随处乱撞的百姓喊道:“某家马越,渭南兄弟向城西跑,敌人的投石车在东边,向城西跑啊!”
“向城西跑,跑!”脱出重甲,仅仅穿着轻便的两裆铠移动起来比先前灵活许多,一路上腾挪跳跃躲过飞溅的碎石与木刺,带着王双一面疏散百姓一面逆着人群跑向摇摇欲坠的东侧城墙。
姜叙不能死,如果他没死的话马越就必须将他救回来。他不是普通人,是全凉州第一个将身家性命押在自己身上的本土豪族,还是姜氏宗族的家主,就算是死了马越也得将他的尸首抢回去。哪怕火中取粟。
冒着随时会被巨石砸成肉泥的危险,二人竟真的重回城门台阶。
此时的城东,已经是满目疮痍,尽管事实上受到的损伤并没有那么夸张。但随处可见的碎石、城头塌陷夯实的土块,还有扬在空气中丈高的尘土与遍地尸首血肉,汇成一幅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一路上马越见到自己的部下不止上百,一个个模样凄惨的凉州军丢盔弃甲地向城下跑,马越只能一面逆着人群向城上走,一边问姜叙的位置一面为溃兵指明城西的方向。
“看见姜叙了吗?往西走,大军在城西。”
“看见姜叙了吗?往西走,西面有咱们的人。”
“看见……城西,快跑吧。”
当马越登上城头,面前更是惨烈,平整的城头被飞射的巨石犁出一道道可怕的伤痕,一摊摊血肉根本看不清原本的面目。就在这样惨烈的景象下,马越看到一身重甲的姜叙孤零零地站在城头背靠着一块巨石奋力向后挤着,妄图将半人高的巨石推开。
可无论他多么努力,巨石始终纹丝不动。
马越看到,巨石下有一个被压住双腿的年轻人,大片的血从身下流出来,沾上尘土混成黑色。
马越二话没说,上前一把将姜叙摔到一边,指着他骂道:“你不要命了?”
姜叙愣着看了马越一眼,这一刻喘着粗气的马越在他眼中尤为高大,他的背后没有神光,只有空中飞驰的巨石。姜叙没有说话,也没有怪罪,只是一骨碌爬起来再度去推那纹丝不动的巨石。
巨石下的青年已经气若游丝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马越见状劝不动姜叙,恨恨地叹了口气,不再劝解,看了看将近三五百斤的巨石咬牙叫上王双,三人一齐使力去托。
三人憋得青筋暴起,才堪堪将巨石挪开一点,眼看着青年被砸成肉泥的双腿,马越急忙招呼二人将石块丢到一边。三人中姜叙力气最小,却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抱起青年驮在背上便想向城下走,可眨眼脚步便是一软。
他穿着三十多斤重的铠甲,尽管不算覆甲军那种精锻重甲,却也足够沉重,哪里还有力气背起一个大活人。
马越见状急忙将受伤的青年背在身后,任由鲜血染红自己整个后背,领着二人一面召集城上还活着的守军一面向城下飞奔。
回到城下,滞留在城东的百姓已经不多,城外飞射的巨石也变少了。马越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情一路引着在身后越聚越多的百姓与凉州溃军跑向城西。
邻近城西,远远地便见到程立贾诩二人,马越焦急地问道:“他们跟你二人说了没有,是弃城西逃还是展开巷战?”
“使君,弃城西逃,则袁绍必已在西面备下重兵。在下与仲德兄皆以为死守城池,城在人在尚有一线希望。”贾诩脸上没有马越想象中的忧虑,倒是有些喜色地对马越指着周围的百姓说道:“使君,民心可用啊!”
马越转过头,看到一张张对自己充满感激的脸,那些朴实的面上写满了同仇敌忾。
“传令,开武库将兵甲分发给城中百姓。”马越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背着身后的姜姓青年登高振臂呼道:“敌军巨石砸城,使百姓多有伤亡,马某与诸位痛心疾首。本欲弃城西逃,然西逃则百姓多疾苦。故,马某在此立誓,城在人在,城毁人亡,马某绝不后退一步,与袁贼死战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