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夏天,北方总有一两旬的暴雨季,迎着瓢泼大雨,鲍出为马越披上蓑衣,带着裴徽与裴绾两兄弟,四人步行在泥泞的田间小道上。洛阳的信刚送走,长安这边还没传出什么动静。无论朝廷那边怎么说,马越都必须做好他的京兆尹,即便是下着暴雨,他得亲自下到田地看雨水的影响,以及安置受灾的百姓。
长安这边暴雨连着下了五日,有些许百姓的茅屋被雨水打塌,一名老者被闪电劈断的大树压死,暂无居所的百姓都暂时被迁入京兆府居住,田地却是难保。
回去的路上,行至长安城西门,一行人躲在城门洞下避雨。
鲍出摘下头顶的斗笠,甩着雨水对马越说道:“府君,如今这边的事情快做完了,希望待到九月您能让鲍出离开。”
“嗯?”马越有些惊讶,在他手下做事的豪杰壮士大多因他以礼相待以心相交而不离不弃,这还是第一个与他共事之后请辞离开的,马越问道:“文才兄何出此言,难道是马越哪里做的让你看不过去了吗?”
“不不不,府君莫要多想,眼看着到了农时,鲍出担心家中田地无人耕作,家中兄弟笨手笨脚,担心阿母无人赡养,因此才想告辞。”鲍出对马越行礼,脸上表情显得十分局促,说道:“府君对鲍出之礼待,鲍出铭感五内,实在是母亲尚在,孩儿怎能不侍奉膝下。”
“文才兄威风豪杰,我希望能您能一直在我身边帮助我,然孝道人伦,便是马越也不可夺兄之情……着实令在下伤恼。”马越摇着头,他挺喜欢鲍出执拗,也看重鲍出的武艺,这样威武的汉子跟在身边总是让人分分外安心,可却不能因自己的私欲夺人尽孝之心,唉。“要不这样,我遣人将文才兄家中兄弟及高堂一同接来府中,
鲍出拱手说道:“府君放心,新丰至长安不过几日光景,日后府君若有事用的上鲍出,传信一封鲍出次日便会赶至府君麾下以供驱驰。”
“罢了。”马越摆手说道:“既然如此,待过几日尘埃落定,准备酒席咱们一醉方休,就当给文才兄送行,多谢这些日子新丰游侠儿们的出手相助了。”
“多谢府君,到时您可以问问,应当有些兄弟愿意继续留在京兆府做事,您看。”
马越点头,没有说话。鲍出带来的游侠们在这段时间里确实给他带来了许多帮助,若有人愿意留下来他也是很乐意收留的。
“文才兄,孙伟,是叫孙毅对吗?”
对于孙伟化名一事,马越一直觉得非常奇怪,自从鲍出来到长安之后不止一次地叫孙伟为孙毅,几乎可以肯定,孙伟是假名。那么……他为何要用假名投到自己门下呢?就此事马越也看出梁府疏于系统管理的弊端,一伙兄弟都以草莽跻身洛阳,门下仍旧还是从前那种松散的态度做事,这孙伟应当是有其他原因而化名,若当初入府投奔的是个刺客呢?
雨还在下个不停,鲍出小心地看了马越一眼,跟在旁边的裴徽与裴绾也满面狐疑,孙伟他们见过,却并不知晓还有这种事情。鲍出心里有些担心,他怕马越会因孙伟的身份而对其产生厌恶,到时候他的罪过可就大了,却不得不说,拱手道:“府君,我与孙毅相识与数年之前,他曾是并州边军,祖上也曾是为大汉立下功勋的将领,只是指挥作战的校尉怯战逃跑,后来诬陷他这个小军侯谎报军情,下狱屈打成招,便越狱逃了出来。”
鲍出抬头看马越脸上没有什么厌恶的表情,才小声说道:“因此,他才更名为孙伟。”
马越轻轻点头,看到鲍出担忧的表情,摆手笑道:“文才兄不必担忧,既然名字是假的,换回真的就好。只要以真心待我,我不会怪罪他的。”
“多谢府君宽宏大量。”
马越对鲍出柔和地笑笑,转头对裴徽裴绾二人问道:“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愿不愿意一直帮我?”
“府君放心,既然裴文秀从家里出来,日后成就便全仰仗府君了。”
裴徽的回答令马越十分满意,他笑道:“别人喊我府君就算了,你们也跟着喊什么,莺儿的兄长,叫我三郎就行,一家人,携手共进。”
裴徽矜持地点头,便听马越问道:“文行呢?怎么他没有来?”
文行,是裴潜的字。
“大兄是家中嫡子,家里还要靠他主事。”裴徽笑着说道,心里却觉得马越有些不自量力了,若连嫡子都放到你的战车上,日后出了问题便是倾家灭族的大祸,更何况,裴潜将来一旦继承家业,别的不说单凭爵位就比马越高。也就是他与裴绾这种豪门庶子,面子比谁都高,身子比谁都低的人才会另谋生路。只是这些话,他也不好明说。
裴徽没说明,但并不意味着马越听不明白,他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只是想问问他在做什么罢了,数年前一别,他主凉州商事,我前往洛阳,始终未能再见。”
裴徽点头示意了解,裴绾一双眼睛看着马越充满了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