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马超长大,马宗才真的感觉到自己小时候那火爆脾气到底有多麻烦,对马腾也更加感激,每当他使脾气的时候总是马腾镇着他。可马超的脾气上来,这帮叔叔们谁都制不住,他没什么可怕的,唯一能制住他的马腾却又好似揣着刀子一样恨不得劈死他。
这真是……
“叔父。”马超抬起头,马宗这时才看见马超委屈的眼底已经溢满了泪水。“叔父,侄儿没错,侄儿为何要认错,侄儿明明就没有错。”
“你还说,来人,给我拿下这个逆子!”
马腾在那边三五个厮杀汉都制不住,可无论他如何喝骂,哪里有兵卒敢去拿马超?万一马超拔了刀他们死都找不到地方说理去。
“我打死你个逆子!”
眼看着马腾冲了过来,马宗急忙拦住马超,他们兄弟俩谁都知道,只要马腾说出一句软话,马超立即乖的像是小狗一样,可马腾不会说,马宗也知道马腾不会说。
在这个家里,马腾一直都是家长,无论对马宗马越,还是对马超马岱马休,他们都是小辈儿,所谓长兄如父,马腾的威严已经深入到所有人的骨子里。
从来都是儿子低头,哪里有老子给儿子低头的道理?马腾是不会低头的。
而马超,则是继承了马家所有男人的犟脾气,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马超觉得韩遂领地里不反抗而从属的百姓都是逆贼,就该杀光他们,所以他杀了,像是仪式一般地杀戮,掠夺,点燃一切。
凡是他的先锋队马蹄踏过的韩遂领地里,没有任何人能活下来,他们都是逆贼!杀死逆贼就能得到战功,最大的奖赏就是父亲的赞许!
“老二你给我滚开!看我打死这个逆子,打死他也不能让他出来祸害人!”
马腾挣脱的力气越来越大,眼看着马宗就要拦不住了,知道马腾是真的动了气,急忙转头对傻站着的马岱喊道:“岱儿,快带着你哥跑!快跑!”
马岱闻言一把拽起马超便牵着马便跑,一干凉人将领急忙一起拦着马腾,直至马腾再无力气才敢放开,此时马超与马岱已经绝尘而去消失在黑夜中,连马蹄声都听不到了。
马腾无力地坐在地上,小声地骂道:“滚了好,滚了再也都别回来!”
“大哥,够了吧?”马宗脸上带着几分愠色,他很少对尊敬的大哥露出这样的表情:“多少是你亲生儿子不是山里狼叼来得,何必呢?”
马腾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何必呢?四个村子,上千条性命,就让他这么全杀了?那可都是百姓啊!”
“百姓?到底有几个真百姓你自己知道。”马宗不屑地哼出一声,说道:“真是百姓会呆在叛军领土腹地?就算是百姓那也是没有兵器,拿上兵器就是反贼了,超儿是狠毒了些,却也做的不算全错,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休要惯着他!就是对他太过放纵才会有如此的狠毒心肠,这么年轻就有如此心肠,二三十了还不出个大祸害?”
“哼!”马宗别着头看着远方,急不可待地嘲笑道:“告诉你,就是狠毒心肠也是咱家的血脉里就带着毒!怨不得超儿,马猴子火烧阎氏坞带上超儿是不是你的意思?那时候你就不说是上千条性命了?我记得夸他做得好你也有份吧,惯着他,别说的好像你有多惯着他一样,就是你一直对超儿不管不顾才让他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在这儿的几个兄弟谁脚底下没有几百条性命?大哥,就是超儿心肠狠毒也是咱家血脉里带着的,老三讨黄巾,多少系着黄巾的百姓死在他手里?你看过传回来的战报没有?何止几千?可他娘的谁不拿老三当成咱家的骄傲?”
马宗第一次对着马腾红了脸,言语中没有一点儿的尊重,他早就看不惯马腾对马超的模样了。压抑许多年的话伴着怨气一口气全都秃噜了出来。
“现在超儿不过是屠了叛军领地的几个村子你就怪他狠毒了?咱家杀人最多的就是老三,你看看他现在是什么,给侍中的京兆尹,那是咱家祖上伏波将军都没坐到的位置,你现在说起超儿狠毒了?你要是好好教导他能是现在这模样?老三对超儿都比你像亲爹!”
“哥,我真是不明白了,羌人的血脉多还是汉人的血脉多真的有这么重要?”发泄够了,马宗一屁股坐在马腾旁边,语气也软了下来:“到底是嫂子身上掉下来的肉,羌多汉多也都是咱家的血脉,超儿又不是嫡子,将来什么不都还是休儿的?哥你就对超儿好一点能怎么样呢,是好是坏也都是你儿子。”
一干将领站在旁边不知说些什么好,毕竟是首领的家事,他们能说什么。
半晌,马腾长叹出一口气,坐在石头上的背影不像个率领千军万马的将军,反倒像极了十年前那个为了生计发愁的柴夫。
……
“哥,别走了,往南有个乡,等天亮了老弟陪你喝酒,没事,过上几日伯父消了气就没事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官道上,马超与马岱纵马一路向东而去,马岱探身牵过马超的缰绳说道:“咱待上几日再回去吧。”
马超回首看了马岱一眼,马岱的母亲是个汉人,祖辈的羌人血统在他身上已经少得细不可察。比起自家的两个弟弟,马超和马岱更合得来,他向着马岱摇了摇头。
“你回去吧,我不回去了。”
“哥你别闹了,不回去你去哪啊,现在张家川都没什么人了,你回去也没意……”
马超还是摇头,向东边儿看了一眼,快要日出了天边都泛起白肚。
“不回去了,我去找三叔……”马超英俊的脸上带着年少人不计后果的坚决,摇头说道:“你告诉父亲,左右他不想见我,我就再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