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警觉,剑客直觉。
不曾想,许南禅突然跃起,绣花鞋踢飞竹剑,高抛起,落地时已持剑指向左侧山路深林,耍个剑花道:“偷看有意思?”
谁知先传来几声拍掌赞叹声,而后轻佻的声音:“姑娘好剑势,人美剑也美,好一派倾国,公子我见犹怜。”
从山路半道缓缓走出一位紫袍朝服,左袖云雀右袖雄狮的年轻面孔,可恰恰鬓角全白,黑直长发未簪散落,异常俊美,倒像仙人下凡,抚顶结发受长生。
立于林间,缓步,这片天地却好像以他为王,万树跪拜,如渊似海。
他边伸懒腰,边走向他们,随意玉佩碰撞声却极合音律,动听而富有节奏,带来一种极壮阔的杀伐势。
一个人的金戈铁马。
呼气吸气,潮起潮落。
许南禅依旧坚定持剑将谢温良护在身后,秀手轻抹竹剑。
洛城一脉,向不输人。来者不善又何妨?
一股极缥缈的剑势对上那男人的气势,不是针尖对麦芒,而是一棵草压不倒好骆驼,只得做一方礁石划破浪涌,奄奄一息。
随着紫袍男人的走近,竹剑逐渐开始晃动,直到大幅度抖动,但姑娘依旧默背剑诀,维持着剑势不倒,唯恐大浪翻天。
敌方未至,心气先散,兵家大忌。
何况身后有人,好姐姐要护着臭弟弟。
男人继续欺身,伸出手已能抓住竹剑,却只是伸头弯腰,做出老奴笑狗状道:“哟,莫非有些累?”复一笑猖狂。
许南禅满头大汗,只是白眼看他,不言不语亦不退。
谢温良只能看到少女娇弱的身影,他半撑着身体,扶上青石,强提一口灵气,只气师傅尚未教给给他任何剑诀,此刻哪怕出一剑也好。
谢温良强拱手道:“敢问先生名号,我们未曾招惹先生,还望先生收手。”
“有人叫我楚家死鬼,有人叫我南渡遗民。”
楚南渡挺直腰杆,白鬓角在青年人头上相当扎眼,斜眼微眯,好像四月的花开在眼底,温柔道出血色,很是平淡:“不过可惜,有人出了钱,杀人者似乎不需要名号。”
眯起杏色瞳仁,转身不再看向他们,双手笼袖,饶有兴致地望向山下奔流的淮水,气势依旧不可挡。
剑老,你不出手?
“小子,要不你再付上两枚铜钱?这么俏的小娘们,我让你俩做对亡命鸳鸯,怎么样?”
背对两人的楚南渡甚至伸手做出拈钱的动作,仿佛财迷气四溢。
山腰出剑才有趣,请君入瓮。
谢温良几乎只剩喘气声,根本无法作答。但他直起身,强行向少女方向前行两步,如历天谴。
楚南渡一摆袖,信手甩出书生意气。
谢温良的压力骤增,好像巨笔落墨山河,瞬间被压弯腰,险些不稳跪倒在地。
少年咽下鲜血,缓缓又直起腰杆。
还有三步。
两步,一步。
“有趣的小子。”楚南渡却根本不在意:“你不出手,我敢出手。”
谢温良身影一动,不顾气势压胜多大。
在南禅惊诧的目光下,少年猛然抽出她手中剑。
一袭青衣换血衣,木剑放至腰间,起拔剑状。
谢温良嘴角流血展眉向着姑娘方向说:“男人之间的事,娘们不要插手,走!”又是一笑,道:“师傅可是教过我两剑,安心回家。”
闭上眼,准备拔剑,寸许。
可对于楚南渡来说,一切静如云烟。
他甚至嘴角浅笑,比桃花更好看,挑了一下眉,轻声说:“有趣,这么美的姑娘,公子终究舍不得,当然你也走不得。”
南禅稳住身影,正准备说些什么回话,同时秀手掠向眉心处。她心想:“老爹要是来了,你今天怎么都得死。”
眉心一处,白衣留剑。
可惜来不及思考,姑娘就昏倒过去,原来不知何时,楚南渡已在姑娘身前,食指早先拨开姑娘的手,点在她眉心处,借势轻弹一下,有些可爱。
楚南渡顺势抱住她向后倒去的身子,笑着说:“不够乖哦,听话的姑娘多可爱,和你爹一样不讲理,也和你娘一样倾国倾城。”
接着走到青石旁,放下许南禅,又重新向少年走去。
谢温良依旧闭着眼,仿佛陷入一种极玄幻的境界之中。
根本就不是临时悟剑!而是这片天地时间流速目前就取决于眼前的男人!
谢温良的剑太慢,快不过时间。
我命天公闭嘴,万物必须俱无言。
楚南渡路过谢温良身旁,同样嬉皮笑脸道:“你也不乖呦,不怪你。毕竟没公子我好看,这剑得多学学你师父啊。”
可惜谢温良又听不见,一切时光,只能自己玩耍,当真无趣。
楚南渡已回到原处,笑眯眯的眼睛像已看到心爱的姑娘在水一方,有些温柔,君子风流。
他伸出手,拍一拍。
不好玩,那一切该醒了。
一切恍然如惊梦,静止的画面突然灵动,就像把饲料投进钓塘,万鲤争食,波心荡又荡。
……
……
谢温良瞬息出剑,极快,一线。
闭上眼,不在意木剑是否能够伤到眼前的男人,无所谓了。
鲜血又涌上喉咙,这么潇洒的事,就应该来喝酒壮胆,师父,弟子赊回账,先睡会。
木剑刺在楚南渡身上,碎成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