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中。
两人正低声交谈。
“殿下,几位皇子已先后离去,二皇子和八皇子临走前面色难看。”下属汇报。
“不必在意,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两人面色再难看也是无用,蔺子濯吩咐道,“下去吧,以后多注意府中安全,莫要被贼人有可趁之机。”
“是!”
蔺子濯在新房前止步脚步,想到之前云姝乖乖巧巧的模样,心中滚烫,他深呼一口气,慢慢推开贴着囍字的房门。
房中烛火幽幽。
红衣美人安静地坐在床边,听到动静,那皎若明月的眸光悄然看来,蔺子濯脸色渐渐柔和。
从今往后,她便是他的妻子。
蔺子濯轻声问道:“我之前让人给你送了些吃的,现在可还好,需不需要我让人再送些过来?”
云姝摇头道:“不用啦,我已经饱了。”
她胃口本就很小,蔺子濯让人送的粥和糕点足够饱腹。
偌大的新房中只有一对年轻男女,雕花窗外夜色沉沉,屋内氛围暧昧涌动,两人视线交缠,就连空气也似乎更加粘稠。
骨节分明的手拿起酒壶向白玉杯倒入清酒,此酒后劲极小,远不及婚宴上所饮,然而清淡酒香弥漫开来,蔺子濯却觉自己离醉倒不远。
男人端着两支白玉酒杯走来,眼神深沉,却掩饰不住其中的灼热,落在地上的脚步声又沉又稳,云姝不由得抓紧手中红帕,心脏跳动微微加快。
她垂下眸,不敢再看,脸颊边却不可抑制染上淡淡的粉色。
身边很快多出一个身边,蔺子濯和她并列坐在床沿边,“这是新婚之夜的合卺酒,饮完这杯酒,你我夫妻二人自从同甘共苦,永不分离。”
克制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云姝脸上红晕更深。
雪白小手悄悄探出红袖,接过白玉酒杯,正要收回去时,却被一双大手包裹住,他的手心极烫,热量源源不断涌过来,似乎一直烫到心底。
美人瞬间眼眸瞪圆,下意识侧眸,却对上一双藏着深深笑意的眼睛。
“再乱动,酒就要撒了。”
云姝动作停住,合卺酒洒落可不是好兆头。
男人慢条斯理地将两人手臂交缠,精致的红袖叠在一起,两人瞬间被拉得极近,近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太近了。
云姝不自觉屏住呼吸,莹白的小脸憋得通红,眼神湿漉漉的,又可怜又可爱。
蔺子濯轻笑道:“夫人,请吧。”
白嫩的脖颈仰起,白玉酒杯被送到殷红的唇边,随即被一饮而下,酒液入口,口感绵软,又香又甜,男人余光瞥到这一幕,眸色愈深。
新婚之礼只欠最后一步,房中氛围越发微妙,香甜的味道似乎久久弥漫在四周。
蔺子濯帮助云姝取下所有首饰,柔顺的长发尽数落在肩头,他道:“姝姝,再唤我一声吧。”
他没有说唤什么,但云姝莫名懂了他的意思。
她抿唇一笑,柔声道:“夫君。”
唤完两个字,顿感天旋地转,后脑勺被轻柔接住,落到枕上,云姝恍惚望着俯身撑在正上方的男人,他的眼神又黑又沉,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最后落在她眼中的是,大红帐顶的戏水鸳鸯。
喜案上的龙凤红烛静静燃烧,红帐滑落,遮住一室。
……
皇子成亲第二日,需进宫觐见皇帝,面见各位后妃以及其他皇子、皇子妃。
云姝一大早从床上被挖起来,梳妆打扮时,莹白的小脸上还带着困意,眸光似醒非醒,蔺子濯在一边看得心疼,昨晚他已尽量克制,但她身子柔弱,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早膳只勉强用了一点,便出发去皇宫。
马车中。
“好累呀。”云姝靠在软枕,一脸恹恹。
想到一会还要见很多人,她就提不起劲。
“我的母妃已逝,东庆并无皇子妃每日进宫的习俗,只要等今天见过父皇和其他人,下次就无需起早。”蔺子濯安慰道,“等从皇宫回来后,你可好好休息一番,我会命人不要打扰你。”
“以后你想何时起身都可。”
云姝道:“好吧。”
东庆皇宫。
皇帝坐在首位,下边坐着各位皇子以及花枝招展的嫔妃,大殿气氛安静得诡异,东庆帝喜热闹,几位皇子从来都是顺着他的意思,一向将气氛弄得和和乐乐。
现在这副情景以前从未有过。
就连宫妃也察觉到不对,纷纷闭上嘴。
东庆帝目光在几个儿子脸上转了又转,心中奇怪,年长的皇子神色复杂,就连几个活泼的小皇子都眼神放空,一脸出神,尤其是老二和老八两人脸色极为难看。
莫不是几个儿子私下又闹出了事情,也不对,昨天在老七的婚宴上,儿子们还都是正常的,难道他走之后,出了别的事?
思及此,东庆帝问道:“昨天老七的婚宴如何?”
皇子们似是回想起了什么,神色更加奇怪,隐约还带着一丝后悔。
半晌,蔺正青道:“父皇,七哥婚宴一切正常。”
众所周知,八皇子接人待物向来温和有礼,嘴角总是噙着笑意,然而此刻他口中说着正常,神色却和以往完全不同。
这可不像顺利的样子。
东庆帝又问道:“老二,你来说说昨天发生何事?”
二皇子嘴唇微动,最终说出和八皇子一样的答案,他总不能告诉父皇,昨晚见到南安公主后,心中生出悔意,后悔之前的推拒。
这对他和南安公主都不是好事。
东庆帝皱眉道:“你们这番做派,难道是南安公主出了问题?”
想来想去,变数只可能在南安公主身上。
这话带着一丝严厉,二皇子刚准备否认,一个稍显稚嫩的嗓音响起。
“父皇,不是公主的原因,是儿臣自身的原因。”十一皇子是东庆帝最小的儿子,向来最得盛宠,他听到父皇有怪罪霁月公主的意思,立刻坐不住了。
东庆帝脸色缓和,对这个小儿子,他耐心一向很多,“十一,此话何意?”
十一皇子脸色微红,“霁月公主生得倾国倾城,昨天儿臣都看呆了,想必几位哥哥亦是如此。”
东庆帝一愣,半晌才回过味来,敢情是因为这位儿媳妇生得太好看了,就连老二老八也开始后悔。
他对霁月公主的印象还停留在大殿那个轻覆面纱的身影上,到底是何等美丽才会让他几个眼高于顶的儿子纷纷露出相同的神情。
这下宫妃也好奇了,既然与政事无关,她们开口就随意许多。
一位高位嫔妃捂口轻笑道:“哎哟,我们的小十一会欣赏美人了,这是长大了呀。”
旁边的嫔妃打趣道:“是呀,陛下,娘娘,是时候为小十一找一个美丽的未婚妻了。”
殿内氛围逐渐和缓。
东庆帝也含笑道:“十一,霁月公主已嫁给你七哥,是你的嫂嫂,你当称呼她为七皇嫂,而非公主。”
十一皇子撇着嘴,似是极不情愿。
坐在一旁的三皇子妃脸色微妙,“不知七皇子妃是何等姿容,臣妾当真好奇不已。”
三皇子府有一个妾室,极得三皇子宠爱,甚至敢在她这个皇子妃面前炫耀,昨夜三皇子回府后,妾室又扭着腰准备贴上去,她冷眼旁观,三皇子定会将人搂住好一通亲热,然而没想到的是,三皇子竟暴躁地将人推开,任凭妾室狠狠摔倒地上,径直离开。
妾室傻掉了,三皇子妃惊呆了,但这场景当真解气。
今个她总算明白了,三皇子的表现大抵和这位七皇子妃有关系。
十一皇子认真道:“霁、七皇嫂是十一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这世上无人能比得过她。”
众多嫔妃脸色微变,后宫女人除了争宠,心思基本都花在美貌上,这会小皇子当面说有一个女人美得无人可及,她们当然不服气。
东庆帝没将儿子的话放在心上,一个女人再美能美到哪里,老二老八也就这一阵子后悔,等时间一长,见到的女子多了,自然会将这位公主忘记。
他身为东庆帝王,年轻时也曾遇到过绝色美女,遗憾双方没有缘分,然而不过几年,他连那位女子的面容都记不清了。
美色不过如此。
一位嫔妃道:“十一皇子如此盛赞,那臣妾可得瞧瞧这位七皇子妃到底如何,是不是传说中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
站在拐角的宫女生出同情之意,这些妃子将七皇子妃架得那么高,要是七皇子妃并非形容那般,必定会被暗地嘲笑。
正当此时,尖细的声音响起,“七皇子、七皇子妃到!”
殿中众人纷纷投去目光,皇子们更是第一时间探头望去,神色期待。
只见雕花木门被缓缓打开,一对身影相携而来,男子是众人眼熟的七皇子,而那女子——众人不由屏住呼吸。
东庆帝不在意的目光凝住。
她一身淡紫色宫装长裙,裙摆处绣着精致流云纹,光滑如缎的长发挽成发髻,斜插着流苏簪,行走间轻微晃动,轻灵美丽,而那恍若天人的容颜就这样直直烙印在众人眼底。
整个大殿安静到诡异。
原先摆着高姿态的宫妃再无心高气傲,原来世间真的有一种美丽能让人失却语言,她们之前的不服气倒显得可笑。
宫女回神之后发现,刚才对七皇子妃暗含不满的几位妃子已悄悄低下头,恨不得旁人看不见。
七皇子妃款款走来,几位皇子的目光就未从她身上移开过,仿佛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