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住了一段时间,池筱筱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她挑了个合适的机会约池母出来。
池母接到池筱筱电话的时候,惊觉自己这些天居然很少想起她,她的心神都放在如何让云姝愿意回家上。
内心愧疚的池母答应了池筱筱的邀请。
当在茶厅见到池筱筱时,她又恍然发觉内心的不舍淡了许多,至少不像筱筱刚离开家时,一直思考着怎样将她接回来。
“池夫人您最近还好吗?”池筱筱黯然的语气中藏着深深的眷恋,像是强行抑制着对池母的感情。
池母心软了,她道:“我还行,筱筱呢,钱还够用吗?”
像是被某个字眼刺激到,池筱筱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她今天特地化了会让人看起来更憔悴的妆容,眼泪衬得她身躯更加单薄。
池母慌了,立马坐到她身边柔声安慰。
好一会,池筱筱才止住抽噎的声音,在池母的追问中,将刁川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她已经退无可退了,池母是她手中最后的牌。
池母听到池筱筱这段时间的遭遇,果然心生怜爱。
“刁川竟然把你的钱抢走了?怎么会有这种人。”池母早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但当事情发生在筱筱身上,还是让她又急又气。
她能理解筱筱的选择,越注重名声越是不想留下污点,筱筱受池家影响不报警情有可原。
只是池母不明白的是另一点。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呢?”
池筱筱自然不会说出真实想法,只说能让池母心软的内容。
“我不想让你们担心,不希望我的困扰为你们带来麻烦。”她苦涩一笑,自嘲道,“再说我已经不是池家的人了,哪有脸再去请求池家帮助。”
池母大受震撼,池筱筱的言行触动了她最愧疚的点,她想自己就算思念云姝,也不该将池筱筱抛在一边。
这般想着,池母的目光越发柔和。
一时间母慈女孝。
就在池母决定安排池筱筱到自己名下某栋房子里去住的时候,安静的茶厅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衣衫褴褛的男人刚一进门,急切的目光环视周围,最后死死钉在一个桌子上,他踉跄着冲过去,见状不对的服务员拦都拦不住。
邋遢的男人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都颤了颤,他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池母,讨好般地对池筱筱道:“筱筱,乖女儿,好女儿,你爹我的钱不够了,再给我一点呗。”
他的话让池母瞠目结舌,这才开始打量起来人的容貌,真的和池筱筱有几分相似。
刁川情绪激动,身体又朝她们这边倾了倾,一股难言的味道充斥在小角落,池母几乎不能呼吸,之前难得的气氛更是毁得一干二净。
池筱筱如同木头一般坐在座位上,目光怔怔,脸色惨白,一切都毁了,她精心营造的氛围成了刁川的踏板。
背后之人当真是瞧她不顺眼,将所有道路全部堵死。
周围也被动静吸引,纷纷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刁川对周围的讨论声置若罔闻,固执地让池筱筱给他钱,池筱筱沉默,他就开始撒泼,直接坐到地上大声嚎叫。
“没天理了,女儿不管她爹死活了。”
“我怎么这么惨呀,生了个白眼狼。”
颠倒黑白的话语让两人气结,池筱筱扛不住般对池母露出求助的目光,表情仓皇又无助。
池母纵然不情愿和这种人交谈,但为了池筱筱,还是咬牙开口道:“你最好离开,筱筱的钱都已经被你抢走了,你还想做什么?她不报警,已经给了你机会。”
刁川发现有人阻止他,顿时不乐意了,这女的谁呀,那副鄙视的模样看起来真是碍眼,“老虔婆,你最好闭嘴,老子和和女儿说话,哪有你废话的余地。”
池母向来养尊处优,哪听过这些脏话,一下被气得眼前发黑,“我养了筱筱二十五年,当然有资格阻止你。”
周围人一听,嗅到了超级八卦的味道,纷纷竖起耳朵关注这边。
服务员在旁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是闹事的人,他们早就赶出去了,但男人是这位小姐的父亲,他们的家事服务员也不好出声。
只得尴尬地站在一边。
刁川听到池母的话,眼睛精光一闪,女儿的养母不就是富人家的太太,她肯定比被赶出家门的池筱筱更有钱,立马转变目标。
他起身冲池母笑呵呵道:“既然你养了我女儿很久,给我这个亲生父亲一些钱不过分吧,我可是在女儿身边缺席了那么多年,总要得到些补偿。”
“你一个富家太太既然有钱,多给我些也没什么。”
无耻至极的话语简直刷新了池母的三观,她气得手在发抖,不可置信道:“你在做梦吗!还想要我的钱!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你也别想扒着筱筱,我会把她带走。”池母的神色厌恶至极。
带走?这可不行。
带走了池筱筱,谁来给他钱?
但池母的眼神坚定,刁川迟疑了一下,提出了另一种方法,“这样吧,你给我五百万,我这个女儿就送给你们了,怎么样?”
池母彻底愣住了,刁川的话一再刷新了她的底线,这副卖女儿的口气太过自然,她一时竟说不出话。
池筱筱神色溃败,她觉得自己的尊严像被踩在地上,烂成了泥。
围观的人都有些咂舌,那可是五百万呀,这男的口气未免太大了,听他的话像是在卖女儿一样,不少人面露不屑。
池母缓过神来,依旧给出三个字,“不可能。”
刁川见状也怒了,一拍大腿继续撒泼,大声嚷嚷道:“大家来评评理呀,老女人想抢走我的女儿,让我孤苦一生呀,没了女儿养老,我以后该怎么办呀!”
四周看好戏的目光像是尖刺一样,刺得池母浑身难受,嘈杂的嚎叫声让她头突突地疼,几次想开口都被打断,情绪崩到极点的池母终于失态了。
“闭嘴!要不是你的妻子恶毒地把我的孩子和筱筱调换了,根本不会有今天的事!”池母近乎吼叫一般说出这句话,让所有吵闹声戛然而止。
“妈!”池筱筱不可思议地看向池母,她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自己的身世,自己以后要怎么办。
顾客们纷纷瞪大眼睛,好家伙,居然见证了一个超级大瓜,这可比那些娱乐新闻还要来的劲爆。
情绪发泄出去的池母喘着气,她看见了池筱筱扭曲的神情,慢慢开始后悔,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将家丑暴露在外人眼中,这里还有许多拿着手机摄像的,不管是她还是筱筱,脸都丢尽了。
池母脸皮发烫,想要带池筱筱离开,此时此刻她毫无对池筱筱的怜惜,那两张相似的脸让她膈应得不行。
想到她的云姝在这种人身边长大,池母五脏六腑都在疼。
刁川死命拦着不让两人走,他之前还完赌债还剩一点钱,忍不住走进赌场,又一次输得满身是债,这会要是让池筱筱跟那个女人跑了,他就完了。
听说有钱人住的地方有很多保安,她要是被带回池家,他想找她可就难了。
双方在店内不断拉扯,服务员见状也上来帮忙,上升到肢体冲突就不能不管了,其他顾客也来帮忙,总不能看着一个男人欺负两个女人。
刁川力气再大,也抵不过几个人的压制,他被拉着远离两个女人,眼见目的没法达成,他直接破罐子破摔,对池母嘲讽道:“你以为那丫头是个好东西吗?她可精着呢,也就你这种脑子有坑的老虔婆被骗的团团转。”
池母才不相信他的话,虽然她对筱筱感情复杂,但并代表可以任人污蔑她,“你还在胡说八道!”
刁川被拦在身后,冷笑一声,“我可没胡说,当时我亲耳听到这死丫头打电话说正在想办法回到池家,让别人帮帮她。”
他又将池筱筱当初的几句话复述一遍。
池筱筱脸色瞬间变了,她想起自己曾经半夜打电话给朋友,请她帮忙打探云姝和池洲的消息,朋友不见兔子不撒鹰,池筱筱语气含糊地说了两句,自己会回到池家的话,不曾想被刁川听到了。
在此刻给了她重重一击。
震惊之下,池筱筱的表情没来及掩饰,被很多人看在眼里,池母也看到了,她的神色变得一片空白。
筱筱之前不是这么和她说的呀。
这孩子一直在她面前伪装吗?
她一直被骗的团团转?
池母的思绪彻底乱了,发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情绪一波一波涌起,喉咙像是堵着铅块一般难受,眼前阵阵发黑,她终于承受不住晕倒在地。
刁川傻眼了,这女的怎么刺激下就晕了?
想到她有钱人的身份,刁川生怕被人找麻烦,趁着众人手足无措的时候逃跑了,离开前,他瞥了一眼池筱筱,这下她是别想回去了。
池筱筱注意到他得意的眼神,失却所有力气般瘫软在地。
他还会缠着她的。
更让池筱筱绝望的是,就在救护车过来前,几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熟人”挂着看好戏的笑容走过来,朝她晃了晃正在拍摄的手机。
“池小姐,今天的一场戏可真精彩。”恶意的声音响起。
这几人是圈子里性情恶劣的富二代,池筱筱以前根本看不上他们,但现在轮到他们看不上她了。
其中一人围着池筱筱啧啧转圈,口中不住感叹道:“没想到呀,池小姐演技这么好,不混娱乐圈可惜了,居然能将池总的母亲气晕。”
“是呀,池小姐要是去混娱乐圈,咱们指不定又会在某个宴会上见到,不过那时候你大概是在某位老板身后吧。”说完,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池筱筱狼狈地任人嘲讽,她一旦反驳,他们会更恶劣地嘲笑她。
她其实知道自己的计划都泡汤了,这几人绝对会将刚才的视频传给其他人,a市将再没有她的立足之地,池洲也不会允许她和池母再接触,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离开a市。
抛弃曾经的一切,过上自己看不起的普通人生活。
池筱筱太清楚金钱和权利有多重要,她虽然优秀,但并没有到出众的地步,曾经有池家做后盾,身上的光环才被加倍放大。
没有池家,她再无法过上轻松写意的生活。
救护车远去,池筱筱的心犹如绝望的死水。
离开这座城市那天,池筱筱打了几个电话给池贤和池父,唯有池贤接了电话,他没说池母的事,没说刁川的事,只让她以后好好生活。
热闹的车站中,川流不息的人群热热闹闹,有人抹着眼泪送亲人离开,有人欢天喜地迎接亲人回家,有的人神色匆匆正急忙赶下一班交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
池筱筱孤零零地站在车站内,无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云姝的出现让她的人生跌落谷底。
从千金小姐到被赶出a市,从父母疼爱到拒绝见面,她上辈子难道欠了云姝的吗?
站点播报的声音响起。
池筱筱麻木地拖着行李箱起身,坐上火车后,身边的大妈正在和人唠嗑。
“三婶,你听说祥子家发生的事了吗?”
“听说了,是不是祥子拿着户口本和身份证跑了?”
“是呀,他爹知道这个消息后直接气得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要我说这不是活该嘛,祥子小时候被他虐打得那叫一个惨,现在人家长大了直接跑了,看以后谁给他养老。”
“就是说呀,医生好像还说祥子他爹有中风前兆,再随便情绪激动,说不定以后就彻底不能动了,都说因果报应,我看就体现在他身上了。”
池筱筱听着她们的对话,忍不住想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因果循环,亲生母亲为她偷来的一切最终还是还给了真正的主人。
算了,想这些有什么用了,她已经没了翻身之地,以池洲的性子,自己绝无可能再回到a市,更别提回到池家,等再过个几年,池家怕是都想不起来她了吧。
最终她只能满心嫉妒地看着云姝被所有人宠爱,而自己被所有人遗忘。
一步一步活成白云脚下的泥。
刁川很快便发现没有人再告诉他池筱筱的居住地点,他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所大城市里乱窜,不停躲避着凶狠的追债人。
两个月后,他还是被抓住了。
没有经济来源的刁川连最便宜的饭菜都吃不起,饿极了只能去翻垃圾桶,找残羹剩饭充饥饱腹,狼狈得像是下水道的脏老鼠,走到哪,旁人都要退避三舍。
即便如此还是被追债人发现,刁川想不明白,自己现在和曾经看起来就是两个人,油腻的头发杂乱无章,面色惨白似鬼,套着破旧的大衣,为什么他们还能认出他。
或许那个人不仅想对付池筱筱,也想修理他。
刁川不甘心,却毫无办法。
他被一脚踹在地上爬不起来,周围几人拿着粗壮的木棍便上前围殴,坚硬的棍身狠狠敲击着身体,痛疼感疯狂席卷而来。
恍惚间,刁川看到了曾经小镇的过去,那时候他在家中说一不二,稍有不顺心,便对老婆女儿拳打脚踢,后来嫌不过瘾,他也拿过擀面杖和椅子。
原来被用工具殴打这么痛呀,他迷迷糊糊想到。
下一秒,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腿部传来,他的腿被追债人打折了,刁川不断惨叫着,围殴人却充耳不闻,继续暴打,最后还是一个过路人见状不对报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