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猎魔人从血糊糊被剖开的魔物腹中抬头。</p>
一男一女两个浑身沾满粘稠血渍的战士，站在瞪大双眼的巨食尸鬼头颅前，污浊的面容中很难辨别地透露出一丝恭敬。</p>
在他们身后，维瑟米尔正在和一个肥胖的商人说话，车夫战战兢兢地将组成车阵的马车回正。</p>
其他猎魔人收割素材，佣兵互相搀扶着，有些在为同伴们收尸，有些站在年轻猎魔人身边。</p>
不知道是对他们的手法感兴趣，还是好奇这种狰狞恶臭的怪物身上，那些部位值得收割。</p>
“我们是来自泰莫利亚的自由安格林佣兵团，我是团长莱恩，这是达娜……”</p>
“你好，莱恩，达娜，”艾林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p>
“艾林爵士……”</p>
“叫我艾林就行……”猎魔人打断。</p>
他还是不习惯其他人用爵位来称呼他。</p>
当然艾林爵士是要比中二的“蓝死神”好听一些，不过若是能直接喊一声艾林大师就更好了。</p>
只可惜或许是因为年龄，晋升猎魔人大师之后，很少听到有人这么称呼他。</p>
他也不能直接让人这么喊他，毕竟这行为不太体面。</p>
莱恩被打断之后，和达娜相视一眼：“艾……艾林……大师？”</p>
很上路子啊……猎魔人满意地点点头。</p>
莱恩松了口气：“艾林大师，泰莫利亚的酒馆半个月前，就有吟游诗人哼唱着您，戴着五月节的王冠，消灭攻城的妖灵群，拯救艾尔兰德的事迹……”</p>
“……湛蓝的猫瞳开合，死神应召而来……”一旁的达娜开口，语调低沉，婉转，“……十四岁艾尔兰德的年轻骑士，为他挚爱的银白长剑，取名艾尔莎……”</p>
达娜哼唱得很好听。</p>
不过等艾林听清歌词，不由得瞅了眼维瑟米尔，神色古怪。</p>
虽然猎魔人大师自从有了新剑之后，就没有再提过，不过艾尔莎说到底并不是艾林的剑，艾尔莎的名字更不是他取的。</p>
自己心爱的长剑，却在其他猎魔人手中扬名。</p>
啧啧……</p>
猎魔人在心里摇摇头。</p>
当然。</p>
这对艾林来说不重要。</p>
猎魔人世界吟游诗人的歌曲很短，基本是重复或递进的两段，不到半分钟达娜就哼完了主段落。</p>
“艾林大师，”莱恩右拳抚胸郑重地，行了一礼，“感谢您拯救我……拯救了自由安格林……”</p>
“倒也不必如此，”艾林后退半步，下巴向维瑟米尔的方向一昂，“车队的主人会偿付猎魔人的报酬。”</p>
“不一样的，”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魁梧大汉摇了摇头，“我莱恩，还有自由安格林欠了您一条命……”</p>
“还有我达娜！”脸上干涸着两条泪痕的女人看了莱恩一眼，也郑重道。</p>
然后。</p>
两人干脆利落地躬身又行了一礼，转身走向车队。</p>
猎魔人原地愣了下，失笑一声，继续处理巨食尸鬼的素材。</p>
……</p>
无论是车队还是佣兵团，都在这座旧战场死了不少人。</p>
但在野外，还是不详的，食尸生物盘踞的旧战场，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想着将这些尸体带回去。</p>
砍伐树木、架起火堆、摆上尸体……</p>
为了尽快离开这个伤心之所，商队的老板还出了两百奥伦，让一众猎魔人用法印为火堆加加温。</p>
“这就是佣兵的宿命了。不是死在战场，就是死在其他地方。”佣兵团的团长莱恩站在艾林身边，双眸倒映着阴沉天空下熊熊燃烧的火焰。</p>
“死在白炽的火焰之下，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了。”</p>
食尸生物往往会嗅着味儿，掘开野外埋着尸体的墓地。</p>
所以莱恩说的没错。</p>
被火焰燃尽，还能被战友亲人带走一两块遗骨，留作纪念，确实是这些在战场和荒野中讨生活的佣兵，不错的结局了。</p>
毕竟要不是艾林一行猎魔人恰好路过。</p>
这群佣兵多半会全军覆没，腐烂在旧战场，化为食尸生物食物。</p>
甚至成为它们以仍然未知的方式，孕育出的下一代食尸生物的养料，或是因怨愤转化成鬼灵，再去残害更多的人类。</p>
灵魂难以安息，回归信仰神明的国度。</p>
这才是猎魔人世界大多数人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p>
“对了，”艾林小声道，“看你们熟练应对的食尸鬼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没有经验的新佣兵团，为什么会跑到这座旧战场？”</p>
“你们应该知道这种地方是最容易出现食尸鬼的吧？”</p>
“当然知道……”莱恩小声叹了口气，“我们虽然不是您这样狩猎魔物的专业人士，但走南闯北，自然知道，什么地方该去，什么地方应该避开……但是……”</p>
莱恩的视线下意识看向了一个方向，</p>
猎魔人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两个小女孩，被应该是他们父亲的中年肥胖商人抱着，看着燃烧跳跃的火焰，出奇得安静。</p>
“莎莉……就是那个左边的小女孩，车队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手上抱着的猫突然窜了出去，她也立刻追进了树林里……”</p>
“然后就和所有愚蠢的寓言一样，我们的人在树林里追上了女孩，却引来了魔物……”</p>
“车队被狡诈怪物的引导下，慌不择路的逃到了这里。”</p>
“死伤惨重。”</p>
看着火焰中扭曲的阴影，莱恩语气顿了顿：“不过也有我们的原因。”</p>
“孩子、宠物本就是旅程中最容易引发意外的元素。”</p>
“是我没有做好准备……”</p>
“莱恩……”达娜伸手握紧了他的手。</p>
莱恩神情顿时变得有些不太自然，他闪躲了一下，不过达娜似乎握得更紧了，没能将手抽出来。</p>
可能因为艾林在，莱恩也只是抽了一下手，没抽出来，也就放弃了。</p>
见艾林的视线停留在两个女孩身上，他跟着怜悯地看了过去：</p>
“莎莉也得到了一个教训……”</p>
莱恩顿了顿：“非常深刻的教训……”</p>
“莎莉的母亲莉丝夫人，为了救她们——莎莉和朵亚——被食尸鬼拖走了……”达娜叹了口气。</p>
话音未落，艾林忽地就想起了在那片小树林里听见的女性尖叫声。</p>
终于知道那两小女孩为什么出乎她们年龄地安静了。</p>
“那还真是……真是……”</p>
……</p>
简单的火葬结束，车队便接着赶路了。</p>
猎魔人接受了胖胖商人给的丰厚报酬，跟着车队一起走。</p>
他们的目标也是那条走私者小道，只不过最终目标并不是弗坚，而是穿过亚甸之后，莱里亚和利维亚的拉斯特堡。</p>
至于那胖胖的商人为什么会拖家带口，从这战乱的地方经过？</p>
商人没有说，维瑟米尔也没有多问。</p>
人人都有秘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