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杰不欠方貌的。</p>

但是他的爷爷方垕欠方貌的。</p>

所以方杰便借了方貌一步。</p>

叔侄俩走出几步，远离众人。</p>

方貌叹了口气：“杰哥儿，自从大哥起事，我们叔侄俩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起走走了。”</p>

方杰也叹了口气。</p>

在方腊起事之前，他还是个少年，经常和方天定两个跟着方貌出去混。</p>

那时候方貌有些任侠气，喜欢路见不平一声吼。</p>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叫方杰。</p>

虽然别人都叫方貌为泼皮，但方杰和方天定觉得他是好汉。</p>

只是在方腊起事之后，他们跟着方腊南征北战，过着刀光剑影的日子。</p>

好不容易打下了一片天下，方貌又被封到苏州，连见面都成了难事儿。</p>

叔侄俩从泼皮变成了皇族，却再也没有像年轻时候一样并肩一起走走。</p>

他们得避嫌。</p>

所以此时此刻方杰又和方貌并肩走在大街上，恍如隔世。</p>

“这家酒店还在呀！”</p>

方貌指着路边一家酒店：</p>

“杰哥儿你还记得吗？</p>

“当初我们打下歙州，饥渴难耐，直接走进这家酒店抱起酒坛就吃！”</p>

方杰回想起了过去，脸上浮现笑容：</p>

“我记得，三叔你吃完就倒下了。</p>

“醒过来说从没吃过这么烈的酒。”</p>

“是啊。”</p>

方貌也笑了：</p>

“后来听说是你把我扛回去的。</p>

“我不信，你扛起我就走。</p>

“大哥让你快把我放下，你不放。</p>

“结果我又吐了，吐了你一背！”</p>

说到这里方貌哈哈大笑。</p>

笑着笑着就哭了，方貌走进店里抓起一个酒坛子。</p>

掌柜的和店小二吓得躲到柜台后边儿，探头探脑的偷看。</p>

方貌抱着酒坛子喝了一口，抹了把眼泪，说：</p>

“我现在就是很后悔。</p>

“如果当初我跟大哥说不是我刺杀天定，哪怕大哥把我关进天牢呢！</p>

“早晚有水落石出还我清白的时候！”</p>

方杰沉默了。</p>

方貌又喝了一大口酒，大脸通红：</p>

“可惜没有如果。</p>

“大哥死了，二叔死了，天定也死了。</p>

“人死不能复生，破镜不能重圆。</p>

“我们都回不去了……”</p>

方杰默默地在方貌旁边坐了下来，双手捂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p>

抹了把眼泪，方貌又喝了一大口酒，不小心呛到了，呛得直咳嗽。</p>

方杰连忙帮他拍拍后背，方貌却一把揽住他脖子，揽过来脸贴着脸：</p>

“杰哥儿，事已至此，其实我死也不冤。</p>

“只是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p>

方杰：“何事？”</p>

方貌把嘴凑到方杰耳边，小声说：</p>

“其实真不是我派的甄诚刺杀天定！”</p>

方杰：“……”</p>

方貌又说：“杰哥儿，你知道是谁派的甄诚刺杀天定吗？”</p>

方杰沉默。</p>

他的沉默，就是答案。</p>

“好！好！好！”</p>

方貌放开了方杰，流着泪抱起酒坛子：</p>

“吨吨吨吨吨……”</p>

一口气喝干了一坛子酒，方貌放下酒坛子，红着眼珠子，盯着方杰笑：</p>

“杰哥儿，南国是你的了。”</p>

“噗——”</p>

说完之后方貌仰天喷出一口老血，然后直挺挺的向后倒去……</p>

“三叔！”</p>

方杰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察看方貌情况，发现方貌竟然已经气绝身亡！</p>

一直在外面跟着的侍郎高玉冲进来，检查了方貌尸体之后摇了摇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