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焚身第烧灼感折磨身体,在一声惨叫中息焕猛然坐醒。抬头是黑影婆娑的竹叶,被割碎拼凑的星空高高挂在枝头。竹林寂静,虫声靡靡。身旁不远处的空地上生着一圈篝火。
突然起来的惨叫声惊动了白画生,一行人在竹林内已经休息了五日,今夜轮到他守夜。此时已至后半夜,早就习惯在安静夜色中枯坐自省的白衣剑修闻声立刻跳起。一看是昏迷已久的自家姑爷醒来,松了口气。
息焕打量了一遍四周,看见白画生走进坐下,问道:“玥儿怎么样了?”
白画生给他递过来一囊水和干粮,安慰道:“小姐的伤不重,离开城内以后我们在这片位于东南百里的竹林内修养了五日,早就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右手依旧有些不便,姑爷放心好了。”
息焕一边接过水和食物,一边环顾四周竹影,在西边的土坡后面有火光隐隐约约亮起,确认了自家人没事以后,他现在有点担心那个百里文山郑重交给他的小丫头。
白衣剑修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指了指那道坡后的火光道:“那名侍女和女孩暂时在那边修养,月开丫头和静初姐也在那边。”
息焕点点头,随后舒展了一下全身,在一阵极细清脆的噼啪声中,一股股暖流从那些筋骨处流动向周身,少年感觉在一场大战后,浑身舒泰,此刻恨不得立刻起身打一套拳法挥泻下满身的气力。
“姑爷这是破境了?进筑胚境了?”白画生眼尖,早在息焕醒来前,便发觉自家姑爷虽然一直没有醒来,其实浑身的气息一直在改善,虽然不太明显,但一向心细的他,每日都能感受到息焕身上的潜移默化,这样的提升,五日下来,白画生心里默默记录,总共发生了六次次。事实上,这也是息焕被扔进剑坛内的次数。
息焕摇摇头,随即比了个保密的手势。铸剑人不能入修仙大道,登证道长阶。这是剑祖们一开始就给他立下的规矩,对于这条不合人情的规定。老家伙们没有作如何解释,他也没问,这是个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起码在他铸造出第一柄剑得到老家伙们认可前,都没有资格去提及这件事。
白画生点点头,兄弟二人早就养成了这种默契。在东岭,一向沉默寡言的白画生,自小便有另外一层身份,那就是作为息焕的暗中侍卫。可是他上任的第一天,就被孩时的息焕敏锐感知到了。二人的相识,也是从白画生的那一句:“以后你归我罩了”开始的。
少年意气风发,在白家像个外人的息姓男孩当时很不客气的回了一句:“我知道你是爷爷派来的,以后不是你罩我,而是我罩你,明白了就叫大哥。”
那一天,两个小孩在大雪地里打了一架。事后被罚站在堂前的二人,息焕看着肿着嘴角的白画生莫名其妙的笑出声,看着男孩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小息焕嘴硬道:“别看我打输了,我是故意试试看你身手如何,现在看来你拳头还是有点硬的,我就勉强收下你这个小弟吧!
才刚刚一只脚踏入筑胚境的白姓男孩看着那张欠揍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完成不了这个任务,因为这个要保护的男孩,实在太欠揍了。
名叫息焕的外姓男孩,成了白画生的第一个朋友。直到现在,分隔三年,被要求不能跟随下山的他再次见到已经摇身一变马上就要成为大人的息焕,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白画生就知道,自家姑爷还是那个息焕,长得虽然没那么丑了,里子还是那个他熟悉的男孩。
“第七楼了?”二人难得单独相处,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没多久息焕就笑嘻嘻问道。
白画生有些不自然的坐直,他没想到息焕这个连筑胚境都没踏入的门外汉能一眼看穿他的境界水平,这是白画生自己的小习惯,一直以来就很不愿意对外透露自己的境界水平。就连白毅大哥都以为他还是第五楼水平的境界,其实半年前白画生就已经超过他了。
息焕一看男人扭扭捏捏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了踹坐在一旁的白衣剑修,佯装愤怒道:“都自己人还这么藏着掖着!被看穿了还不承认!”
白画生一脚踹回去,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不甘示弱道:“知道了还不加把劲,到时候甩开你一大截,别等你老头子胡子花白,还是个筑胚小修士。”
少年郎的眼神晦明变化,最后转头看着远处湖上波光,在月色下粼粼闪耀,语气温柔似秋风托叶:“你才是,别看我现在还没开始修仙证道,等我握剑出鞘的那一天,境界肯定比你现在还高,一步登楼明白吗!”
漫无目的的说着大话,可心中的却依旧还是有些涟漪在泛起,苦涩不知甘味。息焕感觉肩头被拍了拍,回头看见白衣人的目光真挚而诚恳:“息焕,你老实告诉我,小时候那一次被带进大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次以后你就停滞不前了,明明之前你和小姐都是天资......”
“行啦,”息焕打断道,伸手扣住男人的肩膀,目光认真道:“等时候合适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兄弟现在过的也很好,放心吧。”
男人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良久才松开抓着息焕肩膀的手,妥协的点点头。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息焕心里有些惭愧,只是有些事情,还没结束前不说出口,对谁都好。
突然白衣男子一脚踹开他:“行了,知道你想老婆了,小姐刚刚去找月开他们了,去吧去吧。”
息焕好笑的看着下达逐客令的白画生,识趣的点点头,起身摸了摸屁股往西边走去。少年的身后,白衣剑修沉默的看着这位几何时作为他们这一代人山巅的天才少年,最终还是抿嘴松手,人心各有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