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天子都没有说出半字言语,也没有去擦拭颈项上渗出的丝丝血迹。
只看着蓝长忆武服上晦暗的麒麟纹恍似出神。
就算长忆就此撒手不管,或是接替来补上一刀,都是自己糊涂下的活该。
可蓝长忆仿佛没有被此话激起任何情绪波澜,依旧目光沉郁话语平淡,有着比年岁更沉稳的样子。
“上天从没应允过谁,一定会公平。”
“能生身为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比之牛马,比之草芥,本来就得了不少偏颇。”
“给你打开了路,是让你来脚踏实地,风骨坦荡,不论他对你好是不好,以下犯上刺杀生父,实属是你不该。”
天子的目光从墨色武服缓缓上移,停留在那与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相像的面容上,听蓝长忆随性给了责骂。
“这是混账。”
从来没有人当面骂过蓝承衍。
从小他就住在寺庙里,那些僧人个个和善,身边的暗卫也给的尽是宽容。
从没有一个人,与他面对面毫不犹豫的骂出他的错处。
难道这么多年都是错的?
是他成长过活来的那些日子虚假,还是眼前人说的虚假?
踏痕寻微都没有这样说过,蓝承衍转过脸朝着外殿望去,好似在找什么人。
寻不到他又望向了碎裂的窗框,窗外呼呼灌进来的冷风都些微拂动了他的发丝。
“你也是在骗我。”
“我要踏痕告诉我,这是对的,你们全都在骗我。”
连踏痕都答应了今日之事,这肯定就是正确的,蓝承衍眼眶愈加通红,再盯向蓝长忆时再次趋显疯魔。
“你也是要夺皇位——!何必编造虚伪之言!”
蓝长忆看着他将要癫狂的情绪皱了皱眉,忽的就想起了三皇子当时也是疯疯癫癫。
只看的见自己虚无缥缈的执念,却只是被一些传言蒙在了鼓里,到最后都没能清楚自己是做了多错的选择。
“踏痕的父母亲人都是死于你母妃一己之言,他背着滔天仇恨还要照顾仇人之子。”
“你还要他能给你个什么正确答案。”
蓝承衍瞪着通红的双眼,眼里雾气氤氲,爆发出声线碎裂的嘶吼。
“你撒谎——!”
“不准骗我——!”
平静了十几年的天玑殿仿佛在夜半起了汹涌暗潮,那冰冷的涟漪波及至了宫墙四处。
在砍杀渐渐消匿下去之后,变成了默然对立当面。
踏痕本是奉主命去前宫,却与疏影寻微在中宫就相遇,寻微动了动唇小声说。
“五皇子带人破了宫门。”
当刻踏痕就明白,今日之事已经呈现了败势。
而他却并没有多少焦灼与后悔,只是平静的默默伫立在黑暗处。
这宫门,他进了。
这仇恨,他尝试过了。
归根结底踏痕从心底他也并不希望六皇子坐上龙椅。
承衍太执拗了,整整十几年的每一时一刻,都活在那病态的偏执里。
江山不能真的握在一个连方向都认不清,连情绪都控制不了的帝王手中。
太平盛世,安居乐业,更该是五皇子才能真正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