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晟注视着叶横舟,眼神异常严肃:</p>
“所以,道兄,你可愿入我太平道,担任这传功护法一职?”</p>
看着张晟稍显激动的样子,叶横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p>
他当初在奔赴每场无胜算之战时,都事先传下了一身武学。</p>
去往临安迎战完颜决前,他将大旗门武功编纂成册,交给了岳云。在赛博世界围杀刘豪军前,他也将山字经传给了大卫。</p>
然后,叶横舟又想起了那位将嫁衣神功传给自己的前辈。</p>
“传承”,始终是东方人最重视的几件事之一。</p>
他叶某人可以寂寂无名地死,可他的这一身传承自各种前辈的武学,却绝不可随他一起埋没。</p>
所以,能够理解这份心情的叶横舟,自然不会拒绝。</p>
而且,他能领会得到,张晟隐藏在这番传道之举后的深意。</p>
接过玉符后,叶横舟沉默了会儿,失笑道:</p>
“白骑曲谏得好。”</p>
张晟传他这门《太平洞极经》,其中之一,也是最直接的原因,当然是为了增强叶横舟的战斗力。</p>
毕竟叶横舟已经杀了赵延,谁都能够料到,一场兵祸已是在所难免,若在战前,叶横舟这个主帅能够更强一点,他们这新编的黑山军应付起来,自然会轻松一些。</p>
当然,张晟也并不指望,叶横舟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悟通《太平洞极经》的道理,这毕竟是大贤良师一生心血所在,哪儿有那么好参悟的。</p>
增强主帅战斗力这个意图,本质上其实是一个让叶横舟无法拒绝这本道书的理由。</p>
而张晟真正的目的,却隐藏在这个理由之后。</p>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张晟也已发现,叶横舟实在是个容易热血上脑,做事无所顾忌、不吝以身犯险的人,对一名闯将来说,有勇气、有斗志,自然是好事。可对一名主帅来说,却并非如此。</p>
但张晟也看出来,除了这些以外,叶横舟也是个讲信诺,有责任心的人。</p>
所以,他选择将传功护法之位,交给叶横舟,就是想用“道统传续”四个字,让叶横舟日后上阵冲杀时,能有几分顾虑,莫要舍生忘死地杀敌,不计身家性命。</p>
所谓“道兄神功胜我百倍”云云,虽也有着真心实意,实际上也是在提醒叶横舟,你这个传功护法,一定要死在我之后。</p>
不过沉默了会儿,叶横舟却又笑道:</p>
“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还是那句话,骂架你先开口,打架我先动手,我这个主将作为最强者,又怎么能不身先士卒,奋勇争先?”</p>
张晟却正色道:</p>
“‘本性难移’四字,我固知也,但纵知无效,我身为下属,也当尽力而为。”</p>
面对如此执拗的道人,叶横舟也只能失笑不言。</p>
张晟又说出了最后的理由:</p>
“更何况,现在你身为主帅,按理来说,也该在太平道中有一层身份,否则何以服众?”</p>
叶横舟恍然大悟。</p>
这些天里,那些出身太平道的道士们已经深入黑山军基层,这固然是提升凝聚力和战斗力的好事,却有个极其致命的问题。</p>
这些道士乃张晟的旧部,若再发展下去,这黑山军到底是尊张晟、还是尊叶横舟?</p>
古往今来,这种事都屡见不鲜,可叶横舟却因明白张晟的为人,也知道两人是志同道合的战友、道友,没有想到这一层。</p>
但张晟乃实诚君子,叶横舟如此坦荡,他却不能没有表示。</p>
所以无论是从实现黄天之梦的可能性,还是从最基本的现实层面、政治层面考量,张晟都要坚决让叶横舟成为这个“传功护法”。</p>
明白了这一切后,叶横舟只能在心中感慨,这位白骑道友,的确是个心细如发的性子。</p>
管中窥豹,由此可知,太平道究竟是如何发展壮大到席卷八州的地步。</p>
一个门派中,用来撑门面的高手固然不可或缺,但像张晟这种,精通俗务,心思玲珑的内政人才,更是必不可少。</p>
像太平道之所以能够威震天下,是因为有张角这种名列“天地四极”的最强者,还有张宝、张梁、波才、管亥这样的大将。</p>
可黄巾之乱能够波及天下,靠的却是张晟、马元义这样种精通内政之士。</p>
这种人,知道如何发展门派,扬威立势,如何结交各方,上下打点,如何培养人才,如何使门派勠力同心……</p>
当年太平道尚未正式起兵造反时,因为有马元义、张晟这种人为之游走,不仅分属儒门的关东士族与他们亲善、北宫有他们的人。</p>
就连十常侍之一,与赵忠并列首席,被天子称为“张常侍为我父”的张让,都与太平道交往密切。</p>
与张让同为中常侍的封谞,甚至成为了太平道的忠实信徒,要以一介宦官之身,参与黄巾起义。</p>
念及此处,叶横舟不由得心下感慨,明白自己这支黑山军,虽然算正在脱离“草台班子”这个阶段,可要发展壮大到雄踞一方,乃至倾覆天下的地步,却还需要网罗天下人才啊。</p>
想着这些事,他与张晟一道,遥祭了大贤良师,便算是入了太平道门墙。</p>
然后,张晟便讲解起了这本《太平洞极经》的来历。</p>
太平道虽上承道家之祖老子的《道德经》,渊源自黄老,法授天人,可其中流传的道法,却是几经流变。</p>
最初,太平道人修炼的经典并无名目,是成帝时期的道主甘忠可,将之整理成册,名为《包元太平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