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黑雾,也是如此。若是尽数消退、那么他将彻底暴露在那人的面前。
此人是邪是正,他并不知晓。但他知道,那团焰火后的人,实力必定比他要强大很多。强大到难以抵抗。
若是此人是邪、是恶。那么楚程必定要陷入危机当中。
若是来人是人族修士那还好,毕竟同为人族修士,尚且还有余地。但若是鬼神,不用言语、便有一战。
一战之中,必定是楚程要被斩落。除非再以大代价,戴上天命面具。
三十年前,有一字清显现、将他从沉沦中唤醒。
但这一字清已经不在,虽然在他的神魂中、留有这清的余力。
但已经消耗了太多太多,远不足再抵消天命面具之下的诅咒之力。
楚程屏住呼吸,连忙向着后方轻退了一步。
这一步身影顿时融入黑雾中,化为黑风、几乎不分彼此,时时与这退流的黑雾同退。
只是在一步之后,这物流突然停止了下来。
那滋滋的声响,也越来越清晰。火继续在燃烧,其中又夹带着另外一道声音。
这与原先的那道带着灵动的声音完全不同,而是沙哑嘶鸣。
随着这沙哑嘶鸣的持续,继而变成了咆哮,再次让四周的风流大急。
好在,这音声震荡四方,使得雾流乱涌。最后只是在原地奔涌,并没有让这浓浓的黑雾倒退。
风声更加大了,使得那团焰火在黑暗中变得若影若现。时而出现在南边方向、又出现在北边,或者西边、又或者东边。
这让楚程更加难以看到前方,也无法确定来者的位置,只能屏住呼吸、运转九天玄功、让自身更加的隐蔽。
以此让那来者不会察觉到他。
这时,又是一道复杂难懂的声音从几十米外响起。
而后,又是流水茫茫、汪洋四溢、潮汐之中、一切都归于平静。
“灪。”
随着这字的响起,那嘶哑低吼声开始渐渐弱散。
而后,那滋滋的声响,更加得近了。
近在咫尺!
楚程看到,有一张脸几乎是贴在自己的脸幕,死死地盯着。
这一张脸,是一名女子的脸,此女容貌、也算是有着佳丽之称。但,这张脸、带着诡异的神情,让楚程双眸瞳孔猛缩。
这女子身上燃烧着焰火,这噼里啪啦的声响、也是从她身上传出。
整张脸上,布满了液痕,像是汗水、止不住地流。
女子一口气中,却是带着极为好闻的药香、又是带着一丝温热。
气氛变得异常紧张了起来,楚程双手已经藏在袖中,随时准备出手。
二人只是隔着一层浓雾隔障对视。楚程这一刻终于知晓,为何会有水珠低坠、从而响起了那噼响。
因为,那是油。是这女子身上的体油。
准确的说,这是尸油。女子虽美,但脖子已经歪转了三圈转度,那扭转起的层痕、不断溢流着红黄色的血浓。
女子的一双眸眼虽然深邃,但已经见不到瞳孔中的清亮,而是同这黑暗、死气沉沉。
这声响,来自这具女尸的焚烧。
只是无论这焰火如何燃焚,这具女尸始终都没有一丝烧焦的痕迹。
又是片刻,这具女尸脸终于收回,又在几度转下,又在嘶哑的笑中,回复了原位。
而后,退到了一旁。
这具女尸并没有察觉到楚程。
而是楚程深处之地,黑暗更为深邃,黑流更加的奔涌,故而引起了女尸的注意。
此刻、楚程也终于知道了,为何感受不到任何气息。全是因为,这是一个死人。
一个死人,自然不会有任何气息。
“死人?是傀儡还是鬼神?”楚程眉头一皱,暗中思绪。
他从未见过这等怪异的存在,似傀儡、但有血有肉。
似尸魅、但尸魅并不会有这种温热。
忽然之间,又有脚步声响起。这轻飘飘的无力、依然还是原先那道。
而后,那女尸身躯顿时一动,带着焰火退到了后方。
“奇怪了。原以为这里有漏网之鱼,没想到并未出现鬼物。”
原先的声音,再次响起。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楚程看到一道瘦小的身影、缓步走来。
这是一名少年、身着宽大的衣裳。
这衣裳与这位少年格格不入,整个身子都藏入了衣中,一双长袖、长拖在地。只有一个头显露在外。
这是一名修士,人族修士。
随着这少年的到来,那具女尸也陷入了平静,不再嘶鸣,反而极为乖巧的站在这少年的身旁。
“姐姐,可不要乱跑。若是惊扰了那些鬼物,可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填饱你的肚子了。”
少年垫起了脚尖,女尸弯下了腰身。
少年抬头,伸起长袖,向着女尸的头颅拍了拍。
在一声渗人的笑中,女尸竟挖出了眼珠,递给了少年。
少年哈哈一笑,收起了这颗眼珠,道:“若是没有了这颗眼珠,那就难看的很了、先帮你保管,等回家了、再给你按上。”
“不过,在回家之前。还是要清理下附近的鬼物,以防再打扰我等,夜夜哭泣、倒也烦人的很,比姐姐你还要烦人啊。”
少年抬头,无意的看了楚程身处的方向。
楚程看到,藏在一头乌发下的双眸、异常的明亮。
仿佛蕴含着诸天中所有星辰、闪闪发熠。
他的目光所及处,仿佛可以看透一切。
这是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楚程从未见过世间、会有如此清澈的眼睛。
只是拥有这等清澈的眼睛,为何会与这具女尸在一起?
“走吧,去其它地方看看。这些年来,你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少年再次笑着开口,又是在一道难杂的音节中,转身踏步反去。
女尸向着那处黑雾汹涌之地望了望,似乎极为不舍。但在这音节中,立即跟步而去。
走着走着,直至楚程再也望不到那两道身影时,少年抚了抚袖、伸手牵住女尸那只在燃烧的手。
“快了,快了。快找到办法了。”
这是一只极为白皙的手,只是节节接连、仿佛莲藕节支。
好似不是这女子是傀儡,而是这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