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
曲安冷淡的声音从曲飞宇的头顶响起,他的脸上还凝固着父亲刚刚失去手臂时,喷溅在脸上的热血。
如今冷却下来,被夏日燥热的风吹拂过,变得1片黏腻。
曲飞宇垂着头,视线落在喷溅着鲜血和0星碎肉的血红地面上,过了片刻,才仰起了半边血红的小脸,用1双空洞且平静的眼神直视着曲安。
他的目光中没有半分曲安预料中的恐惧,看起来也不像是被吓傻了,那双属于幼崽的、本该天真纯粹的眼神中透露出了让曲安觉得充满了违和的眼神,那是——饶有兴味。
曲安蹙眉,她心头忽然对眼前这个所谓血缘上的“弟弟”生出了强烈的厌恶情绪。
“姐姐。”
这两个字出口时,像是被曲飞宇含在了嘴里,明明是普通的1句话,愣是让他说出了黏腻的感觉,让曲安心头的恶感蹿升。
曲安眉心皱的越发紧了。
她收回了打量曲飞宇的视线,即便恨屋及乌,对方也还只是1个小朋友罢了。
曲安实在不想把对于曲修筠的厌恶太多迁怒到1个未成年身上,她缓缓吐出1口气,干脆转过了身,不想在用有色的眼光过度解读1个小朋友。
在看到方菲那边也处理完毕之后,曲安就大步朝着避难所的方向走了回去,只临走时随意对着身后吩咐了1句:“跟上。”
被父亲之前推到就趴到地上的曲飞宇从原地站了起来,跟在了曲安和方菲的身后,那双属于孩童本该清澈的眼底,却黑沉沉的1片,翻涌起1阵复杂的情绪,不知想到了什么。
过了1会儿,他才小跑了几步,凑到了曲安身边,主动伸出了手,想要牵住曲安的手。
听到身后突然加快的脚步声,曲安这几天被方菲训练的成效也就显现出来了。
她飞快侧身,避过了曲飞宇朝着她伸出来的手,在看清曲飞宇之后,对曲飞宇格外不喜的曲安,在躲过去的下1个瞬间,就疾言厉色的高声询问:“你想干什么?”
曲飞宇像是被曲安的反应吓到了,身体瑟缩了1下,站在原地,低下了头。
那沾着鲜血的半张脸,即使青天白日,也让他犹如鬼魅,即使做出了可怜的模样,也实在难以让曲安有半分心软。
“对不起……”
他很小声的说了1句,声音渐渐变嘚有1点哽咽。
“我……我害怕……”
自从见面以来,他终于露出了1点属于孩童的模样,让原本听到动静就站住脚步的方菲转过了头。
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方菲也依稀猜到了刚刚那个死去的男人和曲安以及眼前这个小男孩的关系。
他想了1下,走上前抱起了曲飞宇,将他放在手臂上垫了垫,调整好姿势,才伸手安抚性的拍了拍曲飞宇的脊背,转头看向曲安说:“走吧,回去再说。”
曲安抿住唇,看到曲飞宇露出的反应,她也隐隐感觉自己的反应或许是有1点太大了,于是1言不发的走在了前面,闷头就进了避难所。
迎面看到出来的姜叶时,曲安凑了过去。
“抱歉,那孩子你先帮我看1下,我这会儿情绪有些不太稳定,先缓缓。”
曲安说完,就直接越过了姜叶,蹬蹬跑上2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曲安父母在曲安刚出生不久,就离了婚,曲安是从小由奶奶抚养长大的。
在曲安的视角中,她其实不太了解父母的恩怨,只知道无论是对他们两个的任何1个人来说,两个人的婚姻都是1场从头至尾的错误。
而曲安恰好就是那个错误的产物。
是遗留问题,是负担,是看见就厌恶的存在。
曲安深深吸了1口气,又缓缓吐出,从进门开始,她就整个人都贴在了门板上,全身僵硬,久久都无法动弹。
幼年时的记忆忽然从脑海中翻涌。
属于孩童的刺耳尖叫声,仿佛回响在耳畔,将她的以及拉回到了5岁的那1年。
1直照顾她的奶奶忽然病倒了,人事不知的昏迷在了家里,在曲安的求助下,好心邻居将奶奶送去了医院。
她的父亲就是在那时回来的。
那时幼年的曲安,第1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作为1个没有父母照顾的幼崽,童年时总会难免渴望父母的爱。
在见到其他小朋友都有自己的父母陪伴的时候,曲安曾1度非常羡慕。
所以她那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激动?渴望?甚至内心里隐隐有1点为奶奶的生病而窃喜?因为终于可以见到自己的父亲。
毕竟在真的见到所谓的“父亲”之前,作为1个幼崽,始终心里都有1个模糊的伟岸形象,渴望又期盼着。
直到曲安被曲修筠的那1巴掌打醒。
突兀的、毫无缘由的,在曲安见到曲修筠并做了自我介绍以后,怀着满溢的渴望和爱,迎接了来自父亲的耳光,和极度厌恶的眼神。
曲安把头扬起,身体紧紧贴着门板,渴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带给自己的身体多1点支撑的力量。
她大口喘息着,感觉仿佛陷入了记忆的泥沼,那1段她几乎不愿意回忆的噩梦里,跟曲修筠生活的每1天都宛若身处地狱。
因为奶奶陷入昏迷,作为儿子不得不回来的曲修筠,仿佛是1头暴怒的雄狮,带着幼崽曲安根本看不懂的愤怒锁定住了曲安。
之后,便是噩梦的开始。
身为曲修筠的女儿,在奶奶陷入昏迷的时间里,曲安1直都是被曲修筠带在身边的。
并非是普通冷漠大人对待不喜欢的孩子那般随意打发,而是像是在面对生死大仇人那般,残酷的虐待。
被关小黑屋、动辄踢踹、打骂、羞辱。
不给吃饭,趁曲安睡着的时候,故意用燃烧着烟蒂烫在幼崽曲安稚嫩的皮肤上,让她活生生疼醒,却不敢哭,甚至不敢大叫……
那1夜夜的煎熬,如同噩梦1样的记忆,曲安从不敢主动回忆,以至于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却从来都没有。
现在闭上眼睛,那些画面还是那么的清晰。
曲修筠那张狰狞扭曲的面孔,如同恶鬼1般,牢牢的刻印在了曲安的灵魂里。
这样1个人,是怎么敢听到避难所的消息,得知是曲安在经营后,带着自己的儿子投奔的?
曲安闭上眼睛,全身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她踉踉跄跄的走了两步,整个人都摔进了床里,手指不受控制的抚摸上了后颈的脊背,手指滑进衣领,最终停在了肩胛骨处两个小黑煤球的纹身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