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岚贞白眼一翻:“你自个儿抱着去啊,别说我们认识你。”
许愿躲在他妈背后笑。
半小时后,他跟着他爸妈来了医院。
住院部里人很多,所有病人家属手上几乎都有一个保温桶,许愿抱着一大束粉色康乃馨站在楼道里,表情虔诚、庄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上医院来求婚。
不仅如此,许愿手腕还挂着一袋子水果,说是菠萝蜜,特别甜,他爸专门去北三环那家生鲜超市买的。除了菠萝蜜,家里还买了好几样水果,也难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卫东还记得原向阳爱吃什么。
他们刚到病房门口,原曜听着声了,马上来开门,只听病床上传来虚弱男音,沙哑、低沉,和原曜心情不好时如出一辙:“是老许吗”
许愿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好在他今天打扮得很乖,校服没来得及换,书包还在肩膀上,虽然没放几本书,但还有副学生的样子,和第一次见姜瑶一样。现在姜瑶不在病房,原曜说是买饭去了。
原向阳今天醒了挺久,一望见许愿抱着花进来,扯着唇角动了动嘴,说许愿来了啊。
许愿一张脸躲在花后面,把花放上病床床头,颇有些羞敛,说原叔,祝您早日康复。原向阳盯他许久,咳嗽,说,这孩子长得像岚贞,性格倒随了他爸。
许愿点头,心想原叔怎么也知道我好欺负!
明明是探望病人的一出场景,偏偏被许愿脑补成了双方家长见面,紧张地凑在原曜身边不敢多说话,没平时活跃了,看得原曜想笑又不能笑,问他,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怕我家给你家下聘啊
许愿伸出手指往他额头上戳戳戳,说你这算入赘。
过了会儿,许愿和原曜被三个大人支开去病房外的走廊上,说有事儿要商量。
“我靠。”许愿呼吸加快,捏住原曜胳膊,“不会是商量我们俩的婚事吧”
“有可能。”原曜撕一块面包往他唇边放,“张嘴。”
许愿伸出舌尖舔到一口甜腻的酱,躲开不吃,“太齁了。”
“你没吃晚饭吧,吃点儿垫肚子,听话,”原曜见他不吃,往自己嘴里塞了,撕了片没蘸酱的给他,“等会儿我带你去吃串串香,特辣的。”
一听有串串香吃,许愿来劲了,吃了那片面包,“你今晚不待在医院了”
“我妈不让我守。她说她守。”原曜伸手捏他脸蛋,“我明天来换她。”
许愿觉得他手干燥、够大,捏得舒服,干脆头一偏,脸颊躺在他手心里,再往手心亲一下,“那我就在家认真复习,下次理综争取跟上你。”
原曜凝视他几秒,耳朵通红,看着软趴趴的。
他扭头看向其他地方,装作云淡风轻道:“这是医院。”
没过几分钟,许卫东和于岚贞一起出来了。
于岚贞看见姜瑶拎着饭盒从电梯里出来,便去帮忙整理,一起提进病房里去。姜瑶稍稍点头算打过了招呼。
许愿和原曜站在露台透气,安全通道的门挡了原曜整个身子。
许卫东隔老远看到他儿子在那儿站着,小步上前,拍拍许愿的肩膀。
“怎么了爸”许愿问。
“你原叔说,”许卫东咬上一根烟,又不方便当着儿子的面抽烟,只得叼着过嘴瘾,“他想和你姜瑶阿姨复婚。”
他说完,猛地瞥到原曜还站在背后,吓得一颗老心脏狂跳,连忙拍拍胸,“哎哟,小原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许愿挑眉,“因为我在这儿。”
“那个,”许卫东一见原曜听到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哥俩好似的勾住原曜肩膀,“小原,你……”
“我知道的,许叔。”原曜说,“我妈也这么跟我说。”
“但是你爸不确定你妈答不答应。”许卫东咬咬滤嘴,感觉这么吊儿郎当地在孩子面前影响不好,忍痛把烟给扔了,扔得原曜眼皮一跳,没好意思承认自己也要抽。
原曜皱眉:“他们没商量的”
“都离婚十多年了,这种事儿怎么好商量……”许卫东叹气,“你爸呀,这人就是轴。他执行最后一次任务之前,还托在云南做玉石生意的战友挑了块好几万的料子,要给你妈打镯子,准备回来重新求复合的。结果镯子打好了,人差点没了。”
“镯子呢”原曜一愣,从没想到过他爸有这样的心思。
自知插不上什么话,许愿在一边啧啧暗自感叹,这上了年纪的中年人是不一样啊,求婚都弄保值玉镯子,不买大钻戒的。
许卫东道:“他说过几天让人送来,想在你高考前给你妈求婚。”
原曜垂眸,“我没所谓的。”
“不是,那求婚得单膝下跪啊。”许卫东摇摇头,“你爸现在那样子,下床直接扑通一声双膝下跪。而且,你妈再婚离了也没多久……”
“很久了。”
原曜嗓子有点像被谁掐住,满是愧疚,“只是我以为我妈讨厌我,就没太主动联系过她,她也没跟我说。我一直以为我妈有人陪着,直到今年我第一次和她单独吃饭,她才跟我说离婚有一两年了。”
“一两年”许卫东说,“你来我们家没多久,你妈妈找过你岚姨,当时都没提过。”
“她……找过岚姨”原曜错愕抬头,嘴唇抿得很紧。
从生日的手表到主动联系,那些关心如今想起来有迹可循。他想起他对许愿说的话,很多事儿大人其实知道,只是不说。
大概晚上十点多,原曜和许愿一起出了医院。
于岚贞要值班,走得早,许卫东多待了一会儿,说也得回单位了,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许愿如获大赦,拉着原曜就跑,说要去吃夜宵,吃不饱没精力学习。
医院外的棚改区仍有不少未搬走的人家,十几年前的院落,总是有一些空出来栽花种草的地方。
花盆旁,浇水壶挂在篱笆上,才浇过的泥盆边缘有细细水流,往不远处地势低洼的井盖积水。
许愿的鞋尖踩到水,便下意识朝水流的来处看去。
他看到那一大片花盆里栽的植物,绿油油的,花骨朵尚小、饱满,一粒一粒,又或者说未完全长成花。
恍然间,他觉得这花越看越眼熟,捏紧书包的带子,问原曜:“你认得出么,这是什么花”
“认得出。”
顺着许愿的眼神望过去,原曜启唇,语速缓了缓,“是栀子花。凤凰山开过的。”
“我记得花期是在五六月份,还有一两个月,”许愿说,“等到了夏天,花就开了。是吧”
那成片的绿色将原曜骤然拉回十多年前的某个时空。
他怔了怔,过往车辆和人群已然化作背景板,场景回溯到那年社区街道里满目的雪白与苍绿,还有不算宽阔的小路,以及午后阳光下一个个奔跑的身影。
想到此处,他把眼神挪回许愿身上,眼前身形颀长、面容姣好的少年似乎和那些摇曳的花瓣重合了。
“对啊。是夏天。”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愿愿(默默画饼:将来我也要给他买大钻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