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曜问得胜券在握,他不着急,也不逼着许愿要给个答复,看了许愿一眼,带着窥探心事的意味。
他低头脱了鞋,再把鞋放到柜子里,转身穿过餐厅与回廊,走进房间。他前脚刚进了次卧,许愿后脚就跟了上来。
许愿扒在门边,压低嗓门,小心翼翼地问:“欸,你怎么知道啊”
原曜笑了一下,垂眼,收拾书包,又看了眼站在那儿的许愿,“你就说是不是”
他这么一笑,似笑非笑的,许愿恍然大悟,“行,我明白了……”
许愿想,估计是因为那天在走廊上,原曜说了不吃甜的。这句话,导致了许愿在点单时下意识地冲店员喊了句半糖。
结果柠檬茶买到手了,自己又送不出去。
咬下一口于岚贞买的脆桃,许愿舌尖甜滋滋的,揶揄道:“某些人,怎么没喝到柠檬茶就有酸味了”
原曜道:“反正我没有。”
他是很少去球场,常年都爱泡在冰凉的泳池里。
在大多数人的中学时代,送水似乎是一种表达倾慕的暗示,饶是原曜再不食人间烟火,他也明白。
他知道许愿个性直男成这样,对舒京仪应该是没有想法的,但看见许愿送水给别的人,心里就是不舒服。原曜虽然话少,但还算是个爽快的。
许嚢凨愿拆穿他:“不要嘴硬。”
原曜回击:“没你嘴硬。”
许愿慌不择路,反驳道:“你才硬呢!”
“嗯,”原曜那张薄薄的嘴唇抿起来,语气很欠,“你知道得还不少啊。”
反应过来的许愿朝他扔抱枕,“去死吧你!”
“扔又扔不准,还扔。”原曜抬起胳膊挡了,“你下次可以拿柠檬茶扔我。”
这人和柠檬茶没完了是吧
“人班长对我多好啊,多疼我,还帮我写作业布置,给我讲题,从来不欺负我,也不烦我。”许愿继续扒着门框,眼巴巴地望着,以防原曜随时把他扔出去。
原曜点头,用很大的力气把今晚要刷的题拿出来,脸色臭得肉眼可见。
“哦。”塑料室友喉咙里终于蹦出单音节的字。
许愿发现了他不对劲,觉得好玩,又马上圆回来:“但还是没有你对我好。”
原曜睨过去一眼,不相信。
有时候,他真的对许愿这些娇气包操作很无语,但是又不得不被吸引。他在透着光的地窖里生存,而许愿就是那个往下面抛来绳子的人。
“你俩快来吃夜宵了,”于岚贞在饭厅里喊,“等会儿许愿他爸回来,你们就没得吃了。”
许卫东一向信奉养生,觉得晚上是不能加餐的,前提是家里没有夜宵。一旦有了夜宵,两人份的饭哪够三个男人吃。于岚贞特意多做了点儿冻在冰箱里,想着如果夫妻俩被什么紧急派下来的任务召回了,两个孩子还能有东西吃。
他们和其他家长一样,不支持孩子点外卖,最好还是吃家里做的。
“妈,今天吃什么啊。”许愿把脆桃啃完最后一口,冲屋里招呼一声,“原曜你快点儿。”
“好。”原曜点头。
吃完最后一口萝卜,许愿揉着肚子在餐桌边打盹,看得于岚贞恨铁不成钢,说给你弄夜宵不是让你睡的,高三生不是都要在夜里加班加点吗许愿被一巴掌拍醒,特别委屈,说他得看状态,今天没状态就不学了!
于岚贞笑着骂,说你个兔崽子,天天都没状态。
说是这么说,等洗完了澡,许愿还是拿了一套题放在客厅里,盘腿坐上地毯,一刷刷了一个多小时,还碰上了他晚归的爹,竖着大拇指夸他是考95的料,许愿说不能95也行,好歹得考个59分吧,许卫东无语,59分都考不到
许愿一张脸皱成苦瓜,你以为很好考吗
十二点过后,原曜都已经看完作文素材准备去洗澡了。
零点了,家属区里静悄悄的。
院子里到了夜里也有门岗的射灯,照得路径明晰,时不时有冷风吹进来,冻得许愿往棉服里缩。这座城市没有秋天,每年夏季一过,紧接着就入冬了。
许愿写题,越写越趴着,屁股也越来越往别的地方滑,整个人快滑到桌子底下去,估计再刷半个小时就能睡着了。趴了会儿,有人拍他的肩膀,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他的好弟弟。
原曜拍了拍人发现不动弹,轻声道,“这次我可不抱你了。”
“……”
许愿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小台灯的白光幽幽地往试卷上照,许愿的红耳朵就显得略微透明。
他装满浆糊的脑子猛然清醒,逃也似地站起来,一边收拾茶几一边说:“你洗完澡了”
原曜没吭声,脖颈上还搭着擦了头发的毛巾,嘴唇抿着,一脸笨蛋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的表情。
“哦,我去给你找被子。最近入冬了,天气冷,我妈说你只盖那床该着凉了。”许愿抱着一堆书和卷子,站起身往房间里去。
原曜只穿了件睡觉的短袖,根本看不出是准备过冬的人。这回轮到他靠在门边,认真地看许愿翻找厚一点儿的被子。
他发现于岚贞和许卫东还真是不太管许愿,在生活上也采用放养教育,叠被子、洗衣服这些琐事全让许愿自己弄,连过冬该换被子了也不会提醒许愿。许愿原来也没那么娇气,还是像个独立大哥哥的。
他一个人在储物间门口翻箱倒柜,一边找还一边愁,说记得去年是放这儿的啊怎么找不到了呢,原曜你再等等啊。
“没事,”原曜站直身体,客厅穿堂风过来,吹得他有点冷了,“我陪你找。”
又找了一会儿,许愿才从最顶部的柜子里扒拉出两条厚厚的冬被,少说也得六七斤,重得差点把许愿直接从凳子上压得摔下来。
有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两个人弄被套比一个人快多了,于是原曜换好自己这边的被子,跟着去了许愿的房间。
许愿按开卧室的灯,整个房间整洁、简约,床品是蓝色的,床头还挂了一副蓝天白云的摄影,像是自摄。
原曜不是第一次来许愿的房间了,但却是第一次有时间打量这幅摄影图。大概原图像素不够,被放大了许多倍,仔细看还有像素模糊的颗粒。
“好看吧,”许愿见他在打量,莞尔道,“这是200年月9日,在珠海。”
原曜帮着换完了被套,许愿一屁股坐在木床上,冲他笑:“谢啦。”
他一坐上去,这木制的、资历老的床忽然发出了“咯吱”的声响,许愿一窘,又动作一下,床也很配合地给予了回应。
“怎么还带响的,坏了”许愿无语。
“应该是什么部件松了,你平时睡着没感觉”原曜问。
“没太大感觉,我睡着了就跟死了一样。”许愿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