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被巨大的惊喜兜头砸了下来,傻了。哆嗦了一下,扑通跪下:“大人!大人待小人恩深似海!”
从吏转官,是不少吏的选择或者说梦想。谁没有个做官的梦呢谁也不会想放过这样的机会!一是身份提升,二是做官有更多的可能,利益比起做吏也不会小。媳妇儿嫁妆都得多加两抬。
不过历来这样的名额都有限,祝缨给他报上去,他还是得排着队。小吴现在也年轻,等得起,陪着老前辈们陪跑个三年五载的,祝缨再多给添两笔好评,三十岁前转个九品小官不算妄想。
祝缨道:“不许飘!”
小吴嘴巴咧到了耳根:“是。”
祝缨叫了一声:“项乐。”
项乐应声闪到了她身前:“在。”
“把他领去关三天禁闭,再饿他两顿,醒醒脑子。”
“是。”
项乐伸手揪着小吴的领子,给他薅到后衙柴房里真的锁起来关了三天。小吴第一天兴奋,饿两顿也没觉得什么,第二天还有点兴奋,关到第三天终于不见人就笑了,被项乐给放了出来:“大人叫你。”
小吴道:“二郎等我一下,我都馊了。”换了衣服,又打听什么事儿。
项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小吴猜测是不是要派他去州府了,赶紧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再换一身干净衣服,跑到了祝缨跟前。
侯五也在祝缨身边,看了道:“穿这什么俏,你这是要发-骚啊”
小吴用力瞪他,祝缨道:“你别逗他了。你,脑子醒了吗”
“是。”
祝缨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也没派他别的差,小吴到前面值房里坐下,才算真的冷静了下来——他还得熬着。衙役们围着他问长问短:“吴头儿,三天不见,你去哪儿了”“吴头儿,看着项二与你同往后面去,没出什么事儿吧”
小吴又不自觉傻笑了一下,马上警觉:“能有什么事儿都是大人安排的!我还是你们的头儿!”
有好事,万不可提前告诉同僚呢!小吴心想,同僚里面,坏人最多!
此时小吴的眼里,项家兄妹不大与衙役们交往,也不与他们闲谈,真是一项大大好的品质哩!他打定主意,以后得跟着兄妹俩多套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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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回归之后县衙又热闹了回来。春耕也结束了,租耕牛之类的账目也入账了,只等着秋天收获的时候再结清。
祝缨盘了一下手上的钱,有点叹息:还有点少。
她原本计划着由县衙放些小额的贷款给贫户,也是以官府的力量做保证,既保证发放、低息,也保证催收。无奈底子还是薄,县衙账上的结余现在还干不了这个事。
只好先召了各乡绅过来,再宣布州城同乡会馆之事。
乡绅们隐约听到一些风声,张仙姑和祝大高兴的日子里,多少提到了新刺史的来历,他们没有特别的保密,乡绅们也觉得福禄县的好日子要来了!
州城不同与别处,是他们的认识知里除了京城之外最重要的地方了。先得了主持同乡会馆的人家扼腕:一家占两处是不可能的,好处要被别人占了。
之前没得到机会的人又喜又忧:好饭不怕晚,可惜抢饭的人太多。
顾翁道:“大人规划必不会有错的。不过州城重要,局面难以打开,不如派个有经验的人去……”他顾家里正好有人经验,让出现在有的小地方,换个州城,重新开始累是累点,但是血赚。
没得到的人便不乐意,其中一个林翁道:“不做就永远也没个经验,谁也不是落地就会走路的,还不是得练只要人精干,什么人不行呢”
彼此争执了几句,最后都望向祝缨,等她的决定。
祝缨道:“州城地方大,人事繁琐,一个人恐怕不够,我要派三个人去,一正二副。”一下派出了三个人,几个大户之前得到了地方就将他们暂剔除,顾翁等人脸上怏怏,别人笑得跟小吴有点儿像。
州城利益不小,他们想地方的人自己去混几乎是站不住脚的,有县衙支持就容易得多!多么好的机会!不为橘子那点有商贾之嫌的利益,单为着“州城”、为这分人脉,就值得一争!
祝缨后选了三家,常寡妇家得一副、那位王翁家也得一副,正职祝缨没有选与她更熟悉的赵泽又或者顾翁家,而是另一位张翁。
并且说:“我亲自去州城一趟,你们随行。”
张翁头上砸了个馅饼,也乐,常寡妇打一开始便支持祝缨,终于收获了成果里一颗大的,大家都很高兴。
顾同侍立在旁,将众人的表情看到了眼里,心道:这是又养出一起子大户来了,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呢
祝缨扭脸看到了他,说:“你也与我同行。”
顾同赶紧收敛心神:“是。”
祝缨道:“就这么定了,都散了吧。”
等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又让项乐去把王翁叫回来,吩咐道:“去州城,带上你女儿女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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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选了初三日出行,会馆是一件事,另有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汇报春耕情况。她先发了公文去请示,哪知公文还没发出,冷云的信使先到了。
信使认得祝缨这个鲁刺史时期著名的刺儿头。上来就说:“小人拜见祝大人!刺史大人有请,文书在此。”
祝缨接过文书一看,确实是刺史府召她的文书,行文是那个钱先生的手笔,此人公文上功夫了得,几乎能掩盖得住冷云的口气了。文书上就一件事儿:快来,有事要问你。
一般下官接到这样的文书得疑心自己是不是要被清算,祝缨读了却知其意:冷云必是遇到了事儿着急,问事就是问事。
她问道:“刺史府发生什么事了么”
信使道:“没什么大事呀。”
祝缨道:“小事呢不大不小的事呢”
“小人不知,起先是冷大人在休养,几位先生在忙碌。大人才养好,又查出一些账目上的不清楚,大人气着了。旁的没事儿。”新官上任,这都是常有的,不算稀奇,信使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祝缨见问不出什么来也不强求,仍是按照计划初三这天动身。
祝大道:“三六九,往外走,好日子。”
张仙姑和花姐都坐车,祝大骑个马,骑一会儿说骨头疼,张翁赶紧请祝大坐自己的车,自己与管事挤一处。祝大半推半就,祝缨道:“何必让前面驿站再寻一辆就是了。”
祝大因为女儿的关系,自己也是个封翁了,可以配车马,驿站也会给他提供便利,一行人顺顺当当地往州城而去!
祝缨这里一走,连小吴等得用的人、顾同这样机灵的学生都带走了,县里有些人便就“同乡会馆”的事儿又三三两两各自抱团走动了。
顾翁等人深恨自己:“一把年纪,眼皮子竟浅了,该等一等的。”
“早知大人不会亏待人,我等心甘情愿的效力。”
“在这里说这些有什么用,该像个办法让大人知道我们的心,表白我等愿供驱策之意。”
“不如托老封翁”
“我看不如大娘子说话顶用。”
顾翁咳嗽一声:“都想岔啦!咱们大人心志坚定,凡是自己做主,不易动摇!还是想想要怎么求求垂怜大人才好。”
已得的想要更多,没得到的反而没有“等一等”的想法,想现在就得到一些。
“以往大家一样,谁也不比谁高明,不过因他住在县城,运气好遇到了祝大人就比我们高出一截了,可不是他自己的本事。我来我也行!”
“这不是没机会么”
“怎么才能向大人表白我等也愿为大人出力、分忧呢”
“还是要让大人看到我等的本领才好。大人最是公道,不会埋没人。”
“那也得有个事好叫咱们显本事啊,什么事呢”
几伙人各自商议也没商议出个什么结果来,林翁心里晃悠悠的也没个准头,一时想“前面肯定有更好的”,一时想“大人是不是没看上我”
晃悠悠地往家里赶,却见他的小儿子跑了出来迎他:“阿爹!”
“你那是什么样子稳重些!”
“姐姐、姐夫回来了!”
“什么”林翁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么”
小儿子道:“看着不像有什么坏事儿,姐姐在与阿娘、大嫂她们说话,大哥陪着姐夫,姐夫说有事儿要与阿爹商议。”
林翁道:“思城县有什么事是与咱们有关的吗”
他女婿是思城县人,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快!赶紧回去!”林翁道,“酒菜备下了吗将我存的那坛好酒挖出来!还有橘子!可算有一样他也会说稀罕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