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英来这里的任务只是献艺。</p>
无论最终弹奏的曲子好坏，其实对卫渊与这艘花船上的人来说，都无所谓。</p>
他们齐聚一堂，是为了她的名气，只要她在这里，他们就有上百个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何会在此处。</p>
她的名气，被卫渊与吴王拿来利用，她又何尝不知？</p>
她只是一名艺伎，无法左右自己的命数，或许就连她都不清楚，为何要那样询问卫渊，难道是.</p>
自今日后，还想向他弹奏一曲？她不知道，离开这艘花船，还有无再相见的机会。</p>
她幻想过很多次，为国戍边的大英雄，应该是怎样的？</p>
高大、伟岸、不似凡人，什么样的词汇她都想过，但只有真见到了，才会从心底里感叹，原来英雄，是这样的。</p>
待两个时辰过去以后。</p>
卫渊兴许是感觉到谢玉英累了，是的，在弹奏完‘破阵乐’之后，仅是稍作休息，便又陆续弹奏了两个时辰。</p>
纤细的十指都开始微微发颤。</p>
又或许卫渊注意到，在这间阁楼里的世家商贾们听累了。</p>
他才缓缓站起身来，挥了挥手，示意谢玉英下去休息。</p>
见状，众人不由得神情一怔，连忙坐直了身子，因为他们知道，这场聚会的真正意义，要来了，</p>
“不愧是卫侯，江南境内，谁若是想请谢玉英谢姑娘弹奏一曲，那已是了不得，可这位谢姑娘，却为您整整弹奏了这么久，当真是难得。”</p>
“是啊，若非卫侯，我等今日，只怕听不了这么久的天籁之音。”</p>
“多谢卫侯。”</p>
“.”</p>
谢玉英在江南很有名气，而且据卫渊猜测，她背后真正的东家，可能就是吴王。</p>
要不然，一名艺伎，没有理由，能够每日拒绝那么多盛情邀请的江南大户。</p>
她只是个艺伎而已。</p>
而整座江南，能够撑起她这么做的，也唯有吴王。</p>
寻常人想听她弹奏一曲便是极难，别说弹奏两個时辰了，正因此，她这个江南花魁的名头，才显得更为难得。</p>
除了谢玉英之外，在这间阁楼里的女子，包括赵蒹葭在内，都已离去。</p>
卫渊开始步入正题，“虽说本侯如今已被革职，但说到底，这东南的事情，是由本侯亲自所定，因此，本侯被革职之后，第一时间，来了咱们江南。”</p>
话音刚落，就已有商贾坐不住了，此人乃是杭州丝绸产业的大户，名为‘李佑才’。</p>
据杭州当地人说李佑才有钱之前，是个读书人，可是才华不够，连乡试都未中榜，只好入赘一商贾人家，慢慢的做起了商贾生意。</p>
后来不知怎么了，论丝绸这一块的生意，他似乎没了对手一般，越做越大，直至做到杭州丝绸产业的第一。</p>
但他内心里，更愿意做个读书人，希望自己的后代子孙们，都能有才华，故而更名为‘李佑才’，至于更名之前叫什么，很多人都已忘记了。</p>
“按理来讲，一些话，我一介商贾，是没资格在您面前说三道四，但想必卫侯请我们来，也是想听我们说说东南海运的事情。”</p>
“如今海运已开启一年有余，一年来，我们完全是按照当初您定下的规矩，我等得五成，市舶司得两成，地方官府得一成，您得一成半余。”</p>
“我们可是完全按照您的规矩行事，可如今.有人狮子大开口，要坏了这规矩，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p>
“卫侯不妨直言，您将我等聚在一起，是想重新定个规矩，还是按照以前法子来办，若按照以前的规矩行事，那这坏规矩的人，又当如何？”</p>
李佑才敢那么讲话，显然，背后是有人撑腰，至于这背后之人是谁，卫渊不在意，也不想过问。</p>
除了给市舶司、官府与卫渊的利润外，还留有半成，那半成是救命钱，谁也不能动。</p>
一旦出了什么差错，那半成利，就是交代。</p>
郭颢听到他所言，脸色明显阴沉下来，孤自喝着闷酒，一言不发。</p>
卫渊看向他人，“还有人要说什么？今日将大家伙聚在一起，就是要让大家有什么说什么，最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p>
众人一听，心中也没了丝毫胆怯，陆续开口道：</p>
“卫侯，实不相瞒，我等做生意，也都有难处，既要给朝廷税收，又要养活手底下办事的，某位张口就要从我们身上夺一成利，让我等还怎么活？”</p>
“是啊，若是一年给些孝敬银子也就罢了，毕竟，那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可凡事，不能太绝吧？”</p>
“江南各地的许多商贾，都不敢做海运的生意了.这.这还叫我等如何做事！”</p>
“.”</p>
他们就怕没有将郭颢的名字说出来了。</p>
自卫渊来到江南，他们就在等着，卫渊这位东南海运主事人是个什么态度。</p>
当初的规矩是他定下的，如今，他的人再坏规矩，要不要给个说法？</p>
虽然卫渊已经被革职，但很多人，包括但不限于他们，谁不知，那只是皇帝做个样子？</p>
不日，卫渊仍旧会被重用。</p>
或者，是等到新皇登基的时候。</p>
不管怎么说，卫渊这杆大旗，都不会倒。</p>
卫渊又何尝不心悸于他们的想法？</p>
他看向来自海州的海家主海清，问道：“海家主，你可有什么想说的？”</p>
闻声，海州缓缓起身，不动声色的作揖道：“任凭卫侯决断，我毫无怨言。”</p>
已经有太多人说了他想说的话，此时他说什么，其实都不重要，倒不如.选择独善其身一些。</p>
卫渊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p>
众人只好齐齐作揖，“任凭卫侯决断.”</p>
卫渊笑了笑，“郭指挥，你意下如何？”</p>
郭颢单膝下跪道：“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弟，绝不再坏规矩！”</p>
卫渊笑道：“既如此，之前的规矩如何，现在就还如何，诸位意下如何？”</p>
众人一听，都是纷纷松了口气，他们怕就怕在，卫渊会心向着郭颢，继续压榨他们，</p>
“卫侯所言极是，您当初定下的规矩，不能轻易更改。”</p>
“在下听卫侯的，卫侯说什么，就是什么。”</p>
“.”</p>
郭颢保持沉默，他已猜到了是这样一种结果。</p>
卫渊继续道：“但诸位也知道，如今东南水事，是由咱们这位郭指挥说了算，倘若我今后离开江南，咱们这位郭指挥又反悔了，可该如何是好？”</p>
郭颢心中一急，“请大哥放心，小弟.”</p>
他话还未说完，卫渊就已来到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闭嘴。</p>
郭颢只好再一次低头沉默。</p>
随后，几名商贾就开始陆续说了起来，</p>
“卫侯.您好不容易来一次江南，得将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以后再走吧？”</p>
“是啊，正如你所言，要是.”</p>
“.”</p>
卫渊正色道：“本侯有个折中的法子，每年，各家商贾，拿出三万两银子来，孝敬咱们郭指挥使。”</p>
“将来无论是谁做了水军统帅，你们依旧按照这个法子去孝敬，不知诸位以为如何？”</p>
一家三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