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仁、种谔那边的情况，卫渊并不是太担心。</p>
唯独渭州情势，已然日益严峻。</p>
“报！四月十日巳时三刻，李宁令哥下令攻打渭州！”</p>
“报！四月十日申时二刻，西夏军首次攻城结束，我军伤亡一千余人.”</p>
“报！怀德军援兵已至渭州！”</p>
“.”</p>
一日数条军报传到殿前司，让兵部、各军主将都是心怀忧虑。</p>
这战势稍有控制不住，就可能酿成国战。</p>
而国战，是周夏两国都不愿发生的事情。</p>
此刻，韩章、文彦博、卫渊三人坐成一排，不动如山。</p>
他们都在等着近日有关渭州最新的消息传来。</p>
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这几位擎天大佬，就越不能慌。</p>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即将散衙时，韩章缓缓开口道：</p>
“我写札子，将这几日军报整合呈递官家。”</p>
“接下来就看渭州之战了，若渭州被西夏军拿下，卫将军，你我都担不起这个罪过”</p>
“.”</p>
话还没说完，忽然又有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急匆匆走来，</p>
“渭州军情！渭州军情！”</p>
听到他反复说得这四个字，卫渊连忙站起身来，迎上前去，搀扶住那斥候的臂膀，迫不及待的询问道：</p>
“凤翔的援军到渭州了吗？多少人马？”</p>
那斥候郑重点头道：“到了！”</p>
“凤翔府知府陈希亮、凤翔府通判苏轼亲自领兵三万！”</p>
“其中，有三千骑兵。”</p>
三万！</p>
听到这里，卫渊快速来到沙盘前，将凤翔的旗帜插在渭州附近，大笑道：</p>
“韩相，文相，大局已定！”</p>
二人陆续道：</p>
“渭州无恙，待这李宁令哥无功而返，杨怀仁与种谔部，想必也能极早结束战争。”</p>
“若不是卫将军猜测到西夏军有意染指渭州，只怕渭州局势危矣。”</p>
卫渊笑道：“若无两位相公倾力相助，只怕凤翔的兵不敢擅动。”</p>
大周州县最高长官只有练兵之权，没有调兵之权。</p>
如果他们不得朝廷旨意调兵前往渭州，即使解了渭州之难，也会落不着好。</p>
若是遇到个怕担事的长官，只怕去都不去。</p>
到时，渭州真的危矣了。</p>
顿了顿，卫渊又问道：“凤翔府知府一直是韩希亮，这个我知道，大词人苏轼怎么回事？”</p>
如今，苏轼的词已经有了较大的名气，所以称呼他为大词人倒也没错。</p>
韩章道：“此人给官家上札子，说吏部改制不妥，去岁官家重病期间，此人还上了几道札子。”</p>
“官家一怒之下，本要将他革职入狱，苏辙上书求情，文相公推波助澜，就让这厮去了凤翔府当通判了。”</p>
文彦博道：“什么叫做推波助澜？苏轼乃有才之士，应当重用。”</p>
韩章道：“李太白也有才，有才有什么用？就凭苏轼写过几首诗词？诗词毕竟乃小道尔。”</p>
“再说，张怀民也为可造之材，这二人同上札子，你怎么只保苏轼？难道就因苏洵与你关系不错？”</p>
文彦博皱眉道：“乱说，张怀民怎么就成可造之材了？大朝议时，此人在紫宸殿外站着都能睡着，就这还可造？”</p>
这事张怀民向上司解释过，说大朝议前一天晚上，苏轼来敲他家的门，把他弄醒了，他开门，苏轼说你也没睡啊，就拉着他去赏月了。</p>
卫渊道：“两位相公且先争辩着，我入宫去见官家，将渭州军情告知官家。”</p>
说罢就已离开此间。</p>
韩、文二人吹胡子瞪眼，谁也不服谁。</p>
——</p>
又过两日，渭州战事焦灼，但有了凤翔的兵力在，卫渊已经不担心渭州会有失了。</p>
这两日，王安石向卫渊表露出想收盛长柏为学生的想法。</p>
卫渊很不理解，问道：“新科进士那么多可造之材，你怎么就偏偏选了长柏？因为他是我的外甥？”</p>
王安石道：“会试诸考生首日答卷，比盛长柏所写答卷优者不计可数，你怎么就将他的答卷列为第一了？”</p>
卫渊道：“我又不知那答卷乃是盛长柏所写，再说，我也只是给个建议，最终仍需你拍板决定。”</p>
王安石道：“那我收他为弟子，也是我拍板决定，与伱有何关联？”</p>
卫渊哑口无言。</p>
最终，在四月十六日这天。</p>
在卫渊、盛竑的见证下，盛长柏向王安石行拜师礼。</p>
盛竑那叫一个高兴啊。</p>
王安石可是吏部尚书，当朝太子少师，将来等太子登基，盛家傍上王安石还有卫渊这两颗大树，还用担心不昌盛吗？</p>
拜师礼结束之后，卫渊与盛家人同行归去。</p>
途中，卫渊特意让盛长柏上了自己的马车，问道：“王尚书为何收你为徒？”</p>
盛长柏摇了摇头，“外甥也不知道，难道舅舅不清楚？”</p>
卫渊不好说。</p>
他在心中暗想。</p>
既然王安石心知肚明盛长柏首日答卷一事，就应该知道，自己是想栽培盛长柏。</p>
如今，他又收盛长柏为弟子，为了什么？将自己的棋子抢夺过去？</p>
还是想着，让盛长柏成为二人之间的纽带？</p>
或者说王安石是要利用盛长柏</p>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一件好事啊！</p>
“长柏，你性子坚韧，稳重，是个能做实事的好官。”</p>
“你只需将你分内之事做好，莫要过早涉及朝廷里的浑水。”</p>
卫渊只能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多去叮嘱盛长柏。</p>
至于将来如何，谁也说不准。</p>
朝廷里的那些人精，一个念头，都能被掰成无数份。</p>
卫渊先去送盛长柏，从王安石家里到积英巷那边要通过虹桥，也就是汴河桥。</p>
当要过桥时，卫渊掀开车帘，看着往来络绎不绝的人群，突然喃喃道：</p>
“长柏，你说，我这一生如履薄冰，能走到对岸吗？”</p>
盛长柏一愣，“舅舅再说什么？”</p>
卫渊摇了摇头，“没什么。”</p>
自来到京城，身居高位以后，所作所为，哪一个不是如履薄冰？</p>
像是欧阳永叔他们，谁又能在京城真正立足？</p>
不还是你方唱罢我登场？</p>
可卫渊想要的，是一直都能登场。</p>
顿了顿，盛长柏笑了笑，应声道：</p>
“舅舅如今不是正坐在官家御赐的车辇上么？要到桥对岸，何须舅舅亲自走过去？”</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