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p>
西贡附近的湄公河三角洲一带，有一片区域叫芹蒢红树林地区，法军更喜欢称它为暗杀森林。</p>
暗杀森林原先是平川派势力的主要活动范围，常年在此打游击，但自从七远投向法国佬，七远领导的平川派武装驻地变为西贡市区内的丫字桥，其他平川派武装为躲避法军，天女散花，隐匿各处，留在暗杀森林的人寥寥无几。</p>
平川派武装一走，暗杀森林本应趋向平静，却不知为何，去年年底又有一支武装进入这里，占据了一块易守难攻的风水宝地，并命名为老鼠寨。</p>
老鼠寨，地老鼠中队驻地。</p>
金鼠、木鼠、水鼠、火鼠、土鼠，五支小队在一片空地上横队排列，在他们的中心点站着戚龙刀，他边上站着刚到不足两天的董向乾，两人的正前方矗立着竹子打造的十字架，上面绑着一个人。</p>
越南的冬天不冷，今天的气温更是有26度，没有树木遮掩的空地裸露于太阳直晒，在场的每一个人又是赤膊，已经立站快两个小时，每个人都在忍受煎熬。</p>
当时间满两个小时，戚龙刀动了，他掏出枪套里的手枪拿在手里，面无表情地扫视队员们。</p>
忽然，戚龙刀喊道：“侏儒出列。”</p>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金鼠小队里走出一个身高足有180公分的队员，他是代号侏儒睡鼠的金鼠小队队长。</p>
由于队员来自国内东南地区或越南、柬埔寨，个子都不高，最矮155公分，一般都在164公分上下，180公分是戚龙刀之外的第一高个，侏儒故意选了个侏儒睡鼠的代号。</p>
侏儒走到戚龙刀身前喊道：“教官。”</p>
他光喊，没有做任何表示尊重的动作，没有敬礼，没有手别在背后，也没有跺脚，一切有助于狙击手识别军官的举动都没有。</p>
戚龙刀指了指被绑之人，“侏儒，你当翻译，把我的话翻译给他听。”</p>
“Yes，Sir.”</p>
戚龙刀双眼瞪着队员们，大声喊道：“地老鼠中队无所谓正义，我们每个人都是为钱打仗的雇佣兵、战狗，只要命令下达，我们的枪口会对向任何一个与我们毫无关系的陌生人。</p>
不用觉得没有道义，也不用觉得丢人，我们吃的就是刀口饭，杀人是我们的工作。</p>
不用怀疑，我们每个人都是恶人，运气好赚够钱并达到服务年限，我们可以离开，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和家人度过下半生。</p>
运气不好，我们交待在战场，大队长会给我们一笔抚恤金，我们的家人不用担心吃喝，我们的老婆不用做妓女养活孩子。</p>
我们是恶人，但我们只会听令作恶，为活命作恶，不会为了裤裆里那根玩意作恶。</p>
我们有丰厚的军饷，我们有假期，想女人可以找自己老婆，也可以去城里找妓女，为什么要打黄花大闺女的主意？”</p>
戚龙刀握着手枪，用握把砸被绑之人的头，“糟蹋就算了，你还要杀人，王八蛋，你是越南人，她是你同胞，你把她杀了……”</p>
一下又一下，被绑之人的头骨碎裂，血直流，脑浆不甘寂寞，将自己代入豆腐脑，追上汩汩流淌的辣椒酱。</p>
显然，人已被砸死。</p>
董向乾却是从戚龙刀手里拿走黑染红白二色的手枪，来到被绑之人的背后，抬掌重重劈在十字架的横档上，横档下坠，被绑之人的膝关节弯曲，膝盖咚一声杵在地面，犹如跪着。</p>
董向乾开保险、上膛、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呈四十五度角以行刑的方式在被绑之人的后脑开了一枪，子弹从颧骨钻出，钻入杂草，也钻入每位队员的心脏。</p>
收枪，关保险，董向乾走回戚龙刀身前并排而站。</p>
“我是老陈醋，地老鼠中队的队长，入乡随俗，从今天起，我的代号改为偷油鼠。我来这里的职责只有三个：</p>
一，让你们每个人活着。</p>
二，让你们每个人赚到钱。</p>
三，让你们每个人赚到钱活着回家。</p>
我知道这段时间大家训练辛苦了，明天，金鼠小队跟着教官进城出任务，其他小队轮流休假，每支小队可以在西贡待两天两夜，现在解散，回去继续作业。”</p>
董向乾的话音未落，队伍已经爆出欢呼，这段时间又要训练又要挖地道，队员们早就憋坏了，终于休假还不得进城打上两炮、喝个过瘾。</p>
随着队员们闹腾够了散去，戚龙刀对董向乾说道：“老陈醋，这批人不好带。”</p>
董向乾不以为然，“小面，你第一次带队缺乏经验，没有不好带的人，就看你怎么带，没有纪律性的黑鬼照样能带出来。”</p>
戚龙刀不屑道：“不要在老子面前装老资格，老子带兵整训的经验不比你少，我出发前队长说了，这批人要经常打硬仗，你别带废了。”</p>
“你放一百个心，老子肯定把他们带得嗷嗷叫。”</p>
两人斗了一会嘴，过了瘾，转而好好说话。</p>
戚龙刀打开一个铁盒子，捻了细细的烟丝给董向乾，“嚼烟，放在嘴里嚼就行，在丛林里抽烟，容易被闻到味。”</p>
董向乾接过烟丝送进嘴里嚼，“在非洲丛林经历过了。”</p>
“这里的丛林和非洲不一样，木鼠小队的队长田鼠从小生活在丛林边，十岁开始在丛林里打游击，是队伍里最精通丛林战的人，你想学习丛林战跟他学。”</p>
董向乾点了点头，“你自己在西贡当心点，队长说了，龙秘书绝对不能出事。”</p>
“我知道，队长也嘱咐过我。”戚龙刀朝四周观察了一遍，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跟我走，我带你去看逃生地道。”</p>
堤岸。</p>
古都街102号、104号、106号，是三栋挨在一起的刀片楼，法式风格，楼高三层，有天台，单栋占地面积只有42个平方。</p>
106号是远东日报社，104号是新越报社，而102号的门头上挂着一块招牌，上书“King Rich”，这里是金富贵控股办公室所在。</p>
非常凑巧，三栋楼的外墙颜色是土黄色，当阳光洒在墙面，经过反射，会呈现金灿灿的色泽，有点土，又有点豪。</p>
古都街的楼有一个特色，一楼十之八九是铺面，东方一点装一扇中式板子门，关门不叫关门，叫关板，一块块木板塞进凹槽里，门就堵上了。</p>
西方一点装一扇铁制拉闸门，开关门时吱嘎吱嘎，吵到头痛，而且不是实心有缝隙，挡不住窥探的目光。</p>
102号是街上的异类，装了一扇在亚洲不多见的卷闸门，还带电动开关。</p>
102号三楼有阳台，拱形廊柱做支撑，铁栏杆防止人失足坠落，阳台很窄，只能摆下一张小桌。</p>
此刻，龙学美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杯咖啡，一边细品，一边阅读资料。</p>
金富贵控股对曾仲海和黄道义的牙膏投资已经完成，经过协商，金富贵控股投入25万印支元，曾仲海一方筹集5万印支元，收购了海诺斯牙膏厂，双方分别持股45%和55%。</p>
自此，曾仲海发明的牙膏以海诺斯为品牌进行生产和销售。</p>
投资是完成了，却是缺乏财务监督人员，龙学美无人可派，只能让何礼仁多辛苦一点，经常跑一跑海诺斯。</p>
龙学美在堤岸已经待了一段时间，对西贡乃至整个南越的经济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抛开战争的阴影不谈，南越是一片投资热土，在这里投资比较容易得到丰厚的回报。</p>
但战争的阴影能撇开吗？</p>
龙学美的目光离开资料，看向街面，开始思考一直盘桓在她心里的疑问，先生是通过什么判断法国可以一直控制南越地区，如果越共打过来，撒下的投资都会打水漂。</p>
未几。</p>
依然没有得出答案的她继续低头看资料，至少一两年内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她只需注意筛选投资目标，尽可能将钱投到可以快速回本的领域。</p>
她最近认识一个福建人林花湖，来堤岸不过五六年时间，初时两手空空，走街串巷收旧报纸和旧瓶罐等刷新以较高价钱变卖的物品，赚取小利润维生。</p>
稍后得到同乡照顾，进入一间榖米公司当职员，经过一段时间的省吃俭用，他开始创业，经营小杂货店，进而结识一位父母双亡的孤苦女子黄香，二人结为夫妇，共组小家庭。</p>
杂货店所带来的利润让夫妻俩于不久后扩展为两间，接着又再扩展，没多久，夫妻俩成为许多间杂货店的主人。</p>
这时，林花湖又想起他最初所从事的收破烂行业，认为假如能好好经营，有可能一本万利。</p>
于是，他开设了一家废品收购站，凭借着自己的经验，招募了一批专门对人们的废弃物品进行分类和翻新的技术工人，以低廉的价格买入，制造成诸如各类家俬和手工艺品，以高出几倍的价格卖出。</p>
如今，林花湖想要扩大自己的废品收购站，钱却不太凑手，正在想办法筹集资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