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津桑，你在佐佐木营业部工作？”</p>
“是的。”</p>
“在明治大学就读期间，你创办过摩托车俱乐部、汽车俱乐部和航空俱乐部，还喜欢滑冰、骑马和滑水，这些属实吗？”</p>
“是的。”</p>
“大学毕业以后，你担任过陆军飞行员的训练教官？”</p>
“是的。”</p>
“1939年，你和妻子搬到中国天津从事服装行业，生产还是销售？”</p>
“我在秋山道开了一家服装店，制作和销售西服。”</p>
“你会说中文？”</p>
“我会一点天津话。”</p>
“请具体描述。”</p>
“可以和天津人正常对话。”</p>
“战争结束后你为美国士兵充当翻译？”</p>
“是的。”</p>
“在中国还是东洋？”</p>
“中国。我服务的那位美国军官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常春藤盟校之一，从他那里我了解到发挥传统优势的常春藤时尚的吸引力，我认为常春藤校园风格的服饰搭配非常适合东洋。”</p>
松永商社办公大楼里，南云惠子正在为大和制衣面试社长候选人之一石津健介。</p>
“石津桑，你的这个想法和我们会长不谋而合，我们会长曾经说过，美国校园风的服饰和美式休闲风在东洋的前景非常广阔。”</p>
“贵会长看好常春藤校园风？”石津健介诧异道。</p>
“会长更看好牛仔裤的前景，大和制衣已经在阿美横町收购两家销售二手牛仔裤的商店，并更名为西雅图商店，销售二手牛仔裤和自己生产的全新牛仔裤。”</p>
“南云社长，据我所知，东洋并不生产牛仔布，也没有放开牛仔布的进口。”</p>
“石津桑，这事关大和制衣的商业机密，我不能回答你。”</p>
“抱歉。”石津健介鞠躬道。</p>
“没关系，我们继续……”</p>
神户。</p>
生田区的料亭薰云庵门口，山口组一众人等静立着等待一位贵宾。</p>
时近十点，三代目田冈一雄转脸问若头安原政雄，“政雄，几点？”</p>
若头意为接班人，待田冈一雄退位，安原政雄即为山口组的四代目候选人之一。安原政雄能跟随在田冈一雄身边，可见深得田冈一雄信任，他成为四代目的可能性极大。</p>
安原政雄抬手看一眼手表，鞠躬回道：“御头，还有两分钟到十点。”</p>
“松田会长快到了，让大家精神一点。”</p>
“哈依。”</p>
随着安原政雄嘱咐完其他人，一辆林肯和风缓缓向料亭驶来，安原政雄见状，手一挥，一众三口组成员分立道路两旁，待车停稳，整齐划一地鞠躬。</p>
田冈一雄慢悠悠地走到后车门一米外站定；井尻一雄从副驾驶下车，绕车身跑了半圈，来到后车门处站定，打开车门；松田芳子两只脚先伸出车外，随即整个人钻出，立于地面，透过墨镜朝田冈一雄瞄了一眼，随即理了理身上的大衣，摘掉墨镜往田冈一雄走去。</p>
“松田会长，欢迎来神户。”田冈一雄鞠躬道。</p>
松田芳子鞠躬回礼，“田冈会长，冒昧来打搅，失礼了。”</p>
“松田会长，里面请。”</p>
“请。”</p>
田冈一雄邀着松田芳子拾级而上，进入回廊左转右转，来到一间有四根木桩支撑，悬浮于空中的茅草屋，这是茶室，名曰听雨亭。</p>
一夜亭正面是一个人工湖，后面是几棵樱花树，颇有侘寂美学之意境。</p>
两人坐进听雨亭，田冈一雄拍了拍手，未几，一个亭主捧着托盘进入，先将七零八落的物件摆好，随后给两人各夹了一个和菓子。</p>
田冈一雄伸手示意，“松田会长，请。”</p>
松田芳子拿起筷子，夹起和菓子，用左手虚托着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p>
田冈一雄见状，脸上淡淡一笑，如法炮制，夹起和菓子品尝。</p>
相对无言，待两人吃完和菓子，亭主已经给两人奉上薄茶。按茶道的礼仪，两人慢条斯理地喝完茶，用大拇指和食指擦拭碗缘。</p>
一套程序走下来，终于来到对话环节。</p>
“松田会长，你想谈什么生意？”</p>
叮～</p>
松田芳子打开都彭打火机，点着叼在嘴里的香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白烟，“田冈会长，1946年我接手松田组时，我们东洋的商贩被朝鲜人、台湾人欺负，他们仗着战胜国侨民的身份，欺行霸市、强掳妇女，无恶不作。</p>
我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同胞受外人欺负，配合警视厅打击第三国人，但松田组的结局是卸磨杀驴，如果不是我顽强，运气也不错，我大概已经去歌舞伎町谋生。”</p>
松田芳子的话引起田冈一雄的共鸣，“松田会长，山口组的遭遇和松田组一样，只是山口组比较幸运，离东京远，不被进驻军关注，山口组顺利度过警视厅的打击。”</p>
“田冈会长是比我幸运，松田组已经成为过去，山口组却是蒸蒸日上，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来神户拜访田冈会长，洽谈两笔生意。”</p>
“请讲。”</p>
松田芳子睖了亭主一眼，见对方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心知是田冈一雄可以信任的人，便说道：“我想和田冈会长合作成立一家东亚商社，旗下包含两个子会社，东亚贸易和高野事务所。东亚贸易主要从事农产品和欧美商品的‘免税’贸易，高野事务所主要从事影视娱乐方面的业务。”</p>
田冈一雄沉默片刻，说道：“怎么合作？”</p>
“东亚贸易由松永商社提供货源，鸡肉、鸡蛋、猪肉、牛肉、奶粉、维也纳香肠，以及泰国米、普通中国大米、中国东北大米，不使用农药化肥的五常大米，东北山菌、云南山菌。欧洲和美洲的高档食物、食材。</p>
西方国家所有昂贵、有利润的商品，手表、首饰、名贵衣服等。</p>
所有商品，松永商社都可以送到神户海域的外海，销售交给田冈会长负责，所获利润，扣除成本，我们一家一半。”</p>
“松田会长，你说的利润分配方案不合理，主要风险由山口组承担，山口组理应多分。”</p>
松田芳子弹了弹烟灰，笑道：“粮食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管控物资，你不会以为松永商社获得商品不需要成本和承担风险？东亚贸易不需要山口组付出成本，只需将商品卖出去就能获得一半利润，田冈会长，恕我直言，山口组已经占了大便宜。”</p>
又是片刻沉默，田冈一雄说道：“我需要考虑。我对高野事务所的合作不感兴趣，不瞒松田会长，山口组已经在经营这个业务。”</p>
“没关系，松永商社可以自己经营高野事务所，松永商社有海外映画的关系，我们两家会有合作的机会。”</p>
香港。</p>
兵头公园，即中环雅宾利道的动植物公园。</p>
早期建立公园的目的是作为从中国采集的未知植物物种出口到邱园以及其他西方植物园的中转站，后来渐渐回归公园本来的属性，有一段时间只有英国佬的子女、仆婢会到公园游玩，华人几乎不会踏入，现在，就是一个普通公园。</p>
一块草坪前，冼骞芝和一个西方小女孩一起逗弄一只不怕人、略懂说话的白凤头鹦鹉，冼耀文坐在不远处，手里捧着报纸。</p>
陆雁苏坐在他边上，手里也捧着报纸。</p>
柳婉卿今天不上班，趁着冼骞芝有人带，不想对着这个闹心货，跑去上海理发店做头去了，做个头需要半天，做完也不打算回来替班，已经约好去冼骞芝一同学家里上演“我们太太的客厅”。</p>
松江小学特殊的性质，让校董兼学生家长之间很有凝聚力，加上友谊商场的关系，以及是相对独立的事业型“已婚”女性，柳婉卿在上海太太帮很吃得开。</p>
当一张报纸看完，冼耀文瞄了一眼手表，已是接近饭点。</p>
收拾好报纸，放进胡椒盐背包里，冲冼骞芝拍了拍手。冼骞芝听见，跑了过来，“爸爸，干什么？”</p>
“渴不渴？”</p>
“嗯嗯。”冼骞芝点了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