伱可以找一下你的邻居,向他们打听一下村里的摄影师,推荐几个过来,社里暂时需要两个,如果你都能搞定,我给你一个特别的奖励,你在这里买房,首付你自己搞定,贷款我帮你办,然后每个月的贷款,社里帮你承担一半。”
“为什么只单独跟我说?”
“你指的什么?”
“内部推荐制度。”
冼耀文拍了拍郑慧娴的肩膀,“你是我从香港带过来的开荒牛,说大一点是花社的开国功臣,哪一天花社发展好了,你自然少不了一份从龙之功,我会给你一定的股份。
鉴于此,有些事我就不拐弯抹角地搪塞了,内部推荐制度是一剂良方,有利于增加凝聚力和工作积极性,但不适合现在使用,花社一开始的核心班底不能有小团体,不然抱起团来,我这个老板容易被架空,特别是你和我都是外来者,想要融入需要时间,懂了?”
郑慧娴点了点头,“帝王平衡之道。”
“呵呵,没那么大。”冼耀文收回自己的手,双手互相揉搓,“慧娴啊,怕你以后会心生芥蒂,有些话我提前给你说一下。你在社里的职位晋升和其他人一样,能者居之,我不会保证给你多高的职位,一切都靠你自己争取。
但是,你永远是社里最特殊的一个,只要你能始终保持现在的初心,薪水、奖金、股份,一切待遇都会年年涨,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江湖路远,你边走边看,我不会让你错付的。”
郑慧娴再次点头,“我相信老板,老板你也可以相信我。”
冼耀文淡然一笑,“刚才的话,我是以老板的身份跟你说,现在我以朋友的身份跟你对话,纽约现在一套像样的公寓价格在1.5万美元左右,有五六个房间,三四口人住着很宽裕,地段也能由着你挑,首付大概在5500美元。
按照劳工统计局去年的数据来看,一个美国典型家庭的收入在4237美元左右,买一套公寓只需不吃不喝3.54年,按我的看法,这是不太合理的数字,相比香港,这里的房子太便宜了,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早点买房,不会吃亏的,你自己先盘算盘算能凑出多少首付,缺多少我私人借给你。”
郑慧娴沉思了一会,说道:“我想考虑考虑。”
“不急,你慢慢考虑,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找我,都有。”
……
勿街,曼哈顿华埠的中心区域。
要说美国的唐人街,自然是旧金山的最有典型意义,十九世纪早期华人来到美国的第一站都是旧金山,到了中后期随着华人温顺好欺、肯干要钱少的名声传开,其他城市的资本家直接和卖猪仔的取得联络,华人才开始不经过旧金山中转,直接进入美国西部腹地。
有个单词Coolie,意为苦力,在读音上与苦力有着非常巧合的相似,但其实这两个词谁都不是谁的音译词,只能说在人性的丑陋上,天下乌鸦一般黑。
Coolie虽意为苦力,但在使用时,常常用来代表更狭隘的一种含义“华人劳工”,Coolie是对华人劳工的一种蔑称,一些白皮肤的可怜虫对另一些黄皮肤的可怜虫之蔑称。
美国的资本家之所以大老远从亚洲招聘劳工,看重的无非就是性价比,华人劳工比白人劳工实惠,相同的时间单位,华人劳工干的活要比白人劳工多得多,而且,拿的薪水要少得多。
正因为有了华人劳工的内卷,白人劳工不得不降低自己的薪酬期望,少拿钱多干活,内卷一开始只在淘金和铁路工程领域,等淘金热消散和铁路工程完成,内卷摆出五虎群羊阵,喊着冚家铲和蒲你阿姆的口号,浩浩汤汤往其他行业发起冲锋。
白人劳工一看,这怎么得了,要是被这帮Coolie卷进来,哪还有自己的活路,没说的,操家伙干,就这么着,从一开始的擦枪走火,逐渐演变成白人劳工对华人劳工有组织的袭击。
丹佛、洛杉矶、西雅图、塔科马、旧金山和华盛顿,在十来年时间里,两帮可怜虫被有心人挑唆,你打我逃,白人劳工仿佛出了一口闷气,可回头一看,工钱他娘的不但涨不回去,还比以前更低了。
华人劳工为了躲避白人劳工的袭击,不少从西部迁徙到东部,这就是东部唐人街的主要由来,而留在西部的华人劳工为求自保聚群而居,形成了西部的唐人街。
曼哈顿华埠起初只有一批被粘杆处追得狼狈逃窜的小刀会和白莲教成员,这帮人定义了此处的灰色格调,等其他华人劳工从旧金山和其他城市迁徙过来,也意味着红利滔天。
于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洪门很快也来了,羊多狼少,自己人不打自己人,把唐人街的路口一拦,在美国境内玩起了私服。
一开始是如此,只是过了没多少年,羊的繁殖速度赶不上狼的族群扩大,羊少狼多,红利眼瞅着不够分,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自然被打破,不管是洪门黑门,是不是兄弟,为了利益那是一通乱打,打着打着,“会教门”变成了堂,安良堂与协胜堂。
进入本世纪的起初三十年,两个堂会之间相处得并不好,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展开火拼,其中就因为一名叫包金的被拐卖女子引起两个堂会的大战,双方打打停停,一直没怎么消停。只有孙文在唐人街挂职洪门双花红棍的那几年,一出手就扔出反清搞革命的王炸,两个堂会还算比较安生。
毕竟都是体面人,礼义廉耻还是有的,虽说洪门反清复明的宗旨用来擦屁股都嫌硌得慌,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洪门子弟,要用洪门的道义来糊弄手下,遇到扛反清大旗的人,不帮帮场子说不过去。
三十年过去,国家陷入风雨飘摇,一杆民族大义的大旗压下来,两个堂会保持了表面的和平,只是时过境迁,大旗功成身退,唐人街又恢复暗流汹涌。
亚瑟港餐厅,迄今为止曼哈顿乃至整个纽约最大的中餐厅,它占据了勿街7-9号的二楼和三楼,并装饰有不少明清风格的柚木雕花桌椅,第二层向公众开放,第三层是迷宫式的餐厅,专门用于私人宴会,主要用于婚礼、生日与葬礼。
冼耀文和戚龙雀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透过窗户望向街道,底下面对面站着两伙人,两个大概是头目的人物突出己方的阵营在中间紧挨着,看两人的姿势,手里应该都握着枪杵着对方的肚子。
“先生,你说会打起来吗?”
戚龙雀看得津津有味,但头一直靠着墙,以最小的角度往下看,尽可能降低被流弹波及的可能。
“人太多了,手里又有枪,在街上打起来动静太大,应该不会开战。不过你的家乡味是吃不成了,今晚不会太平,吃完饭我们逛上一圈,我带你去小意大利,品尝一下西西里岛风情。”
说着,冼耀文把目光收回,低头阅读刚才在街上买的华文报纸。
和香港差不多,唐人街的报纸也分左右,大部分报道都存在立场问题,无所谓新闻三要素,想还原一件事情的本来面貌需要左右对照着看,如果没有对照只能进行主观上的判断。
左右报纸看久了,他对双方的撰文套路基本掌握,已有一套成熟的剥离废话、拨乱反正的机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