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王朱常淓虽不过问政事，但是对张溥的名字，却是知道的。</p>
这不仅是张溥和内廷合办的《明报》，还因为他在韩藩开藩中，发挥了重要作用。</p>
韩王朱亶眘正是向他问计，才下定了移藩的决心。</p>
朱常淓对这样的皇帝近臣，自然是有关注的。</p>
张溥在潞王面前，自然不好说自己是来看名妓徐佛的，笑着向他们道：</p>
“听说皇家乐团在招揽人材，要在今年的音乐节上大显身手。”</p>
“学生不胜欣喜，前来观看一二。”</p>
陈子龙等人同样也是这个说法，说是来见识皇家乐团的音乐。</p>
潞王朱常淓是真正喜爱音乐的，甚至想像端清世子朱载堉那样，以后名列紫阁。</p>
他听到张溥等人对音乐也颇有兴趣，当即兴致盎然地道：</p>
“你们今日来此，那可真是来对了。”</p>
“今日来参加皇家乐团选拔的不但有名扬当世的大家，还有他们的弟子。”</p>
“下一位要登台的，是张岱选送来的夏汝开。”</p>
这个人的名字，张溥没怎么听说过，但是陈子龙却知道些。</p>
作为有名的风流才子、富贵闲人，张岱去年把昆曲名伶夏汝开选入家乐吴郡班的事情，在江南多有传开。</p>
陈子龙对此也有些好奇，不知道夏汝开有什么本事能让张岱看上，还得到潞王称赞。</p>
众人说话之间，夏汝开已经傅粉登场。他擅长的是丑角，到了台上之后，弩眼张舌、喜笑鬼诨。</p>
观看者无不大笑，交口称赞夏汝开扮演的丑角之妙。</p>
所以他自然被选入了戏剧团，成为内廷人员之一——</p>
这也是夏汝开好好的张家不待，执意来京城的原因。</p>
他在张家演得再好也只是个下人，来到京城选入皇家乐团后，就成了内廷工作人员。</p>
以后不但会更受人尊重，甚至还有在皇家乐团、以及其它内廷机构当官的机会。</p>
如果有人想欺负他，也得掂量掂量身份，思考一下能不能惹得起内廷群臣。</p>
可以说，加入皇家乐团之后，身份会得到一个跃升。</p>
这也是很多名伶、名妓，想进入皇家乐团的原因。</p>
不过，因为皇帝把乐户和娼户分开，娼户被继续留在贱籍。名伶加入皇家乐团的机会还大点，不怎么受到歧视。名妓想加入皇家乐团，那就不是一般的难了。</p>
尤其是明太祖朱元璋有祖训：娼妓不许狎近。</p>
所以有名的妓女，基本是无缘加入皇家乐团的。</p>
就算技艺再出众，也过不了祖训这一关。</p>
甚至皇后还下了命令，要在考察技艺之外，对加入皇家乐团的女艺人，再以宫女的标准检验。</p>
达不到宫女要求的，都要给刷下去。防止娼妓之流，趁机混入内廷。</p>
徐佛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本人无缘参选。只能带着未出师的弟子，参加乐团选人。</p>
很多名妓也是这个想法，带着得意弟子前来。有些身家清白的名伶更是亲自登台，以求能够被选入皇家乐团。</p>
徐佛紧张地看着这一幕，生怕皇家乐团招满人数，自己的弟子无法被选上——</p>
她的归家院在江南名气很大，也因此导致现在的形势很危险。</p>
一些嫉恨她的人主动向官府举报，以至于对落实朝廷政策不怎么积极的苏州官府，都只能派人关闭了她的归家院。</p>
若非她还有几分关系，说不定连京城都来不了。很有可能被押入大牢，以拐卖人口治罪。</p>
张溥一边观看着台上的表演，一边在同行之人的指点下，看到了陪着弟子的徐佛。</p>
徐佛的紧张憔悴模样，也因此落入了他的眼里。</p>
这让他暗暗摇了摇头，感觉见面不如闻名：</p>
徐佛名声虽大，现在看来也就那样。</p>
一些登台表演的名伶，姿色犹有过之。</p>
至于气度方面，也没有显得有文化。慌慌张张的样子，实在让张溥欣赏不起来。</p>
所以他失望之下，不再关注徐佛。只当是来乐团看表演，认真欣赏演出。</p>
陈子龙等人同样如此，在皇家乐团之中，欣赏到很多名伶演出。</p>
忽然，一个女子的登台，让他们眼前一亮，忍不住击节赞叹。</p>
这个女子的姿色如何不好说，毕竟年方十二，身形还未长开。</p>
但是她的唱腔，却着实有女状元的气度，有着一腔豪气。</p>
这是很多昆曲名伶都没有的，也因此她们不适合演唱《女状元》。</p>
就连听多了这首曲子的李玉也眼前一亮，当即就拍板道：</p>
“此女是谁？”</p>
“留下来作为后备梯队。”</p>
当即就有人道：</p>
“是徐佛归家院送来的杨爱，如今已改名柳隐。”</p>
李玉这下来了兴趣，向台上的柳隐询问道：</p>
“为何改名？”</p>
“还把姓给改了？”</p>
柳隐落落大方地道：</p>
“皇上开豁为良，吾等得以重新做人。”</p>
“所以改名易姓，和以前的自己分开。”</p>
这是她的内心想法，也是改姓名的原因。</p>
之前徐佛被人举报后，颇是把一些有来源的女子送回了家。</p>
柳隐因为很小的时候就被卖了，身世记不清楚，已经找不到来源。</p>
她自己也不愿回去，免得再被家里的人发卖。</p>
所以就改了姓名，从杨爱改为柳隐。自号“影怜”，表浊世自怜之意。</p>
李玉对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就连张溥等人也颇为称赞。因为这明显是称赞朝廷的政策，让她能得以重新做人。</p>
这个女子有没有女状元的才能不好说，但她如此机敏、又有如此豪气，确实适合唱《女状元》。</p>
尤其是知道柳隐是徐佛教出来的之后，他们对徐佛也重新刮目相看了——</p>
不愧是名闻江南的名妓，培养出的弟子也这么出色。</p>
徐佛心中更喜，因为柳隐是她最用心的弟子之一，两人的关系也非同寻常——</p>
历史上柳如是三次被人抛弃，都是回到归家院。</p>
现在，柳隐成功加入了皇家乐团，甚至被团长李玉看重。徐佛觉得自己归家院那点事，很快就迎刃而解了。</p>
果然，在她稍微提及之后，李玉道：</p>
“朝廷的政策去年刚刚颁布，对于以前的事情，大概是民不举官不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