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八月二十四日登极以来,朱由检连续召开朝会。但对群臣来说,前面那些天的朝会,加起来都没有今日的震动大。
之前朱由检一直在朝会上按部就班地处理天启皇帝后事,确立黄帝纪元和林丹汗封贡之事虽有长远影响,但是对朝臣近期的影响并不大。今日对朔望朝、常朝、常参参与人员的确定,却是影响朝堂格局的大动作。
所以散朝之后,许多官员仍旧议论纷纷,推测朝堂格局,会有什么变化。
“陛下确定朔望朝和常朝常参,到底什么用意?”一位官员说道。
“还能有什么用意,不就是觉得给事中碍事,把我们排出常参嘛!”旁边一位听到的给事中,愤愤不平地道。显然对科道官员大部分时候被排出常参会议,仍旧心怀不满。
另一位户部主事更是不满,自嘲道:“你们科道官员好歹还能参加常朝,我们这些主事,可是连参加常朝的机会都没有了。以后只能说是朝参官,连常朝官都不是。”
这话引起许多低级官员认同,虽然他们大部分人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甚至自己都不怎么愿意参加朝会。但是在这时候却必须表示出参加朝会的渴望,对只能参加朔望朝的事情表示不满。毕竟每个人都渴望升官,他们也想从朝参官升为常朝官、常参官。
可以说,朱由检对朝会一个分级,就让朝会对百官的吸引力提高许多。许多人开始以常朝官、常参官为目标,打算更进一步。
低级官员的吵吵嚷嚷,不影响朝会制度的确定。高级官员对朱由检用意的思索,要更深入得多。
吏部侍郎杨景辰,不知什么时候和左都御史房壮丽走到一起,询问道:
“老先生以为,当今陛下如何?”
房壮丽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
“今上礼法娴熟,颇类世宗。”
杨景辰闻听此言,顿时心中一震,新皇帝登极之后的种种动作,在他眼中也变得清晰起来:
知礼、懂礼,明面上还显得守礼,最终目的却是用礼——
这就是世宗皇帝的手段啊!
闪过这个念头,杨景辰想到那位十五岁登极、从杨廷和手中夺过大权的嘉靖皇帝,发现当今皇帝和嘉靖皇帝的处境,的确极为相似:
都是兄终弟及,十来岁当上皇帝,还都要面对权倾朝野的权臣。只不过嘉靖皇帝要面对的是杨廷和率领的文官,当今皇帝要面对的是魏忠贤和阉党。
人也同样聪慧,懂得运用礼法。这次朝会制度的改动,体现得非常明显。皇帝明面上尊重旧制、尊重古礼,其实却只是用这个名义,实现自己的意图。
这样一位皇帝,会被魏忠贤和阉党控制吗?
心中摇了摇头,杨景辰对魏忠贤和阉党的前途,已经不再看好。杨廷和带领朝堂大臣都做不到的事情,更别说魏忠贤和他的阉党了。
只要皇帝显露出不信任阉党的意思,朝野中就会有无数的人蜂拥而上,把阉党撕得粉碎。皇帝都不需要亲自发动大礼议那样的政争,就能夺回权力。
『我该怎么做呢?』
『要不要投靠陛下?』
这么想着,杨景辰正要请教房壮丽,却见这位七十多岁的老臣似是称赞、似是感叹道:
“张孚敬四十七岁才考上进士,杨学士四十七岁却已当上侍郎。”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年轻有为!”
“房某已经老了,老了啊!”
感慨着自己年龄,还有杨景辰的年轻,房壮丽迈着步子,已经慢慢离去。
杨景辰留在原地,思索着房壮丽话语的含义:
老先生是什么意思?是在感慨年老、不愿参与朝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