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口拐弯处，有1家商号，外面吊着米黄色的棉门帘，上边用黑色丝绒镶嵌着1个大得吓人的“当”字，她照直走进去。</p>

里面的柜台，远高过她的脑袋。1个秀头的家伙像是凭依城墙似的从上边朝她探头注视着。她怀着几分羞惭，吞了1口空气，发了发狠，双手举起小包袱，用力投掷上去。</p>

莫约有45分钟，秃头从城墙高处再次探出，先打了个哈欠，然后慢吞吞地说道：“不顶！”</p>

随着话音，小包袱落地。</p>

“怎么不顶？”</p>

银木兰用他的话反问着，没去拾包袱。</p>

“当铺喜欢见成物，你这是衣料。”</p>

银木兰摆出要走的样子。</p>

“等1等！要是有成物伴搭呢？”</p>

“拿来！”从柜台高空，伸出1只指甲修长没有血色的手。</p>

银木兰毫不犹豫，脱下姜黄毛衫，和包袱缠在1起，从新投了上去。</p>

算盘1阵连续作响，听见秀头在柜台里面说：“十块钱！”</p>

“归总十块？”她吃惊地向柜台望着，“光是衣料也得2十多块哪！”</p>

看到秃头再次探出身来欲将衣物扔还给她的时候，她发狠了：“开手续！”</p>

她拿着当票，刚1出门，正碰上小燕儿，想藏掖手里的东西已来不及，小燕儿盯住她拿当票的那只手。</p>

“银木兰姐，你这是做什么？”</p>

“我当两件穿不着的衣裳。”为了表示平淡无事，她故意微笑道。</p>

“骗人！这么冷天，你的毛外衣是穿不着的？”</p>

“打春好久了，现在河开雁叫，要脱棉衣啦。”</p>

“把苦瓜当甜瓜吃，你们都是跟尤叔叔学的。唉！都怨我的嘴不严，累的你跟着受罪。”</p>

“小燕儿呀！可别这么看问题。要知道，在同志们1起生活中，自己受点委屈，旁人得到点好处，身上冰凉点，心里是暖和的，你懂不懂？”</p>

“银姐！我懂，我懂得你的心······”小燕儿含笑的眼晴里蒙了湿润的泪水，“不过······”</p>

“不过什么，怕拿回钱去挨批评，是不是？不要紧，我跟你去，顺便给周伯伯瞧瞧病。”</p>

银木兰回到医院，取了1只旅行药箱，随着小燕儿朝西下洼子走。快要进入大街，1位卖劈柴的老汉，慌张地理面走来。</p>

劈柴从筐里不断掉落，他也顾不上拾了。遇见小燕儿他们，连忙制止说：“别往前走啦！大街上，宪兵队，警察队，便衣队都在检查证明书，快快躲开。”</p>

两人听了只得绕开顺城街，找背静地方走。</p>

路上两人提心吊胆拉开距离，互不说话，互相看着，好容易才走到西下洼的坑沿，小燕儿回头，长出1口气说：“总算是到家了！”</p>

“别大意，你先回家看看。”</p>

时间不大，小燕儿探出头来，左顾右盼之后，向坑沿招了招手。</p>

银木兰知道没有问题，提着药箱到她家去。</p>

院里很清静，北屋门锁了，东屋门关着。</p>

西屋里周伯伯高声讲话，像是跟谁呕气：“从前只说好刀切药不如不划破口，现在看，打破脑袋不怕用扇搧，这条命是从狗日的汽车错辘底下拾来的。”</p>

银木兰听着话音，断定尤林他们都在西屋，便直接进西屋去。</p>

周伯伯眼睛塌陷，脸庞消瘦，胡须茸茸，显得更加苍老。他刚镣开棉被坐起来，侧歪着身子，等尤林给他披棉衣。</p>

韩燕来站在下手，试着给他缠绷带，他的技术不够好，每缠1遭，病人就1咧嘴。</p>

“看你手脚重的，这不是叫你捆绑犯人，小燕呢？”</p>

“周伯伯！我来。”</p>

银木兰放下提包，从韩燕来手里接过绷带坐在周伯伯对脸。</p>

“行吗？脏呵！”周伯伯忸怩不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