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脱下靴子,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走到扎伊尔河畔前,想要洗去身上的血污,但最终却缓缓停下了脚步。
本该清澈的河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殷红之色,就像是流淌着的血水,让人能够意识到多少生命在这场战争中消失了。
一时之间,望着被鲜血染红的河水,郑正呆了。
如果不是他在这里已经呆了很久,他甚至不敢相信,脚下这块土地,曾经是非洲最富有的国家之一。
1958年,这个地方还是比利时殖民地,那个时候,扎伊尔年产铜四十五万吨左右,钴产量每年也在十八万吨,国民生产总值更是达到了年六百亿美元。
但自从1988年以来,这里的经济总量衰减了百分之四十,货币贬值到几乎一文不值。国民生产总值是也从三十年前的六百亿美元下降到了现在的一百一十亿美元。
仅仅只有三年,同样的土地、同样的矿产......却已经不是同样的世界。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随着经济的崩溃,很快影响到了周边国家,卢旺达爱国阵线进攻卢旺达,扎伊尔总统蒙博托立刻出兵协助哈比亚利玛纳,表现出了老大哥对小兄弟的关心。
结果,就是现在的样子,尸横遍野。
郑正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从兜里摸出香烟点了起来。
一个怎么也压不住的念头像是魔鬼一样挣扎着从心里浮现了起来——这里的人,真的是人类么?
粤西省地质不适合种植,粮食产量极其低下。
郑正记得很清楚,小时候,为了地里的粮食能够多收获一点,他的父母挑着水桶冒着烈日,光着脚走上十几公里的山路为庄家灌溉,但即便如此,每一年的粮食产量,也无法维持一家人的温饱。
可父母,却像是对待生命一样在对待土地,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对于禾苗的呵护,简直就像是对待子女一样,极尽关怀。
可这里的人们,用殖民者抢走了他们的财富为理由,杀死赶走了殖民者,却放着最肥沃的土地不管,每天沉浸在彼此的厮杀之中。
人?
居然宁可饿死也不去种植粮食?
忽然,一个身影走到了郑正背后,郑正没有回头,吐出一口烟雾眼里露出一丝痛恨之色。
“天涯。你说这里要是我们能来种地该多好。”
“是啊。如果是我们来种地,那年,我大伯和爷爷就不会饿死了。”
“我讨厌这里。”
“班长。你这是种族歧视。”
“放屁。老子从来没有种族歧视。”
“我知道,猿人除外嘛。”
“你说就算我们能够买下这里的铜矿,能守住么?”
“谁知道老板怎么想的。”
“......”
沈建南怎么想的?
鬼才会知道。
“红兵。可以啊,不声不吭都到了副处级,居然连我都不知道。”
“都是老师教导有方。”
“啧啧。不愧是混官场的,看看这马屁拍的比毕业那会可强太多了,新月你可得学学。”
“沈老师,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
中环广场大厦,第一资本香港总部。
沈建南坐在会客室,乐呵呵跟从华夏投资管理公司赶过来的孙红兵一行人打趣着。
这厮亲自为众人泡着茶,语气也格外放松,一聊到在学校曾经的那些事,更是笑个不停。
但现场的气氛却有些怪异,因为,沈建南冲了六杯茶,会客室里却坐了七个人,明摆着把人当空气的态度,怎么能让人舒坦的起来。
对此,沈直哭笑不得。
别人面前都有茶,就他没有,这摆明是就是不欢迎他。
可是他又发不起来火,谁让他从背后把彭三挖走,没有跟沈建南打招呼呢。
“小沈啊。哥在这里跟你道个歉,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难处。”
“咿。这不是沈处长么。您什么时候来的啊,也不提前大哥招呼让我好招待您。”
这话够损的了。
既讽刺沈直不打招呼就拉走了云记,又直接骂人是空气,换个脾气不好的,恐怕早骂娘了。
但沈直哪敢骂娘,如今的沈建南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跺跺脚,全球金融市场都会抖三抖,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第一序列,跟他见了面也会客客气气的,人家没从背后下小绊子坑他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沈老弟,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咱们都是本家的份上,你就原谅哥这一回?”
一众人没有什么不开眼的,看到沈建南和沈直刚上了,彼此对视一眼走出了房间。
沈建南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拿起茶杯抿了抿,等到众人离去把门关上,他放下茶杯凝神和沈直对视在了一起。
“沈处。别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华海的钱被你们划走,我也可以不计较,大义的理由,我都懂。作为华人,我也都明白。
但你不觉得你这次做的太不厚道了,老彭就是个铁憨憨,你把他拉下水,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