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番来前,可吃了朝食吗?”
屈献摸着小胡子,但神色却并不是怡然自得,反而很是严肃。
程知远道:“朝食未吃。”
屈献点了点头:“梼杌鼎已备好,水光已沸,我王正在翘首以盼先生的到来。”
“先生,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屈献盯着程知远,边上项烁大吃一惊,直是道:“叔父!王殿上何来梼杌鼎!这是做什么呢!”
他赶忙把程知远一拉,惊恐低声道:“不可去!不可去矣!梼杌鼎从来不拿出来接待任何人,古之凶兽,岂是待客之礼,此乃凶礼啊!上一次见过梼杌鼎的,乃是张仪!”
“我王是准备将你杀了之后,烹之以献上皇!岂有此理,我王今日,何至于如此昏聩,此鼎出,天下皆知楚王欲烹杀天子使者,这是僭越之心昭然若揭,将遭六国口诛笔伐啊!”
“谁,谁给他出的这个主意?!”
程知远叹道:“大丈夫不当五鼎食,便当五鼎烹,看来楚王今日是把所有威胁手段都用上了,三句话不合,就要我性命,也罢,昔年张子见梼杌鼎,能忽悠楚怀王,今日我也忽悠得。”
“不过区区这一鼎,还是配不上我啊。”
他对项烁道:“我这番去,后背便交给项兄弟了。”
项烁气得不轻:“你这混账人物,若不是我大兄满口答应,我便要一剑把你在这里砍死,省的上台,说不得还要连累我项氏了!”
“我大兄真的是昏了头,他怎么敢在你身上押注!”
程知远道:“楚国爱才,昔年陈轸说楚王数次,暗中阻挠,楚王从不计较,昔年屈子数骂楚怀王,乃至于怀王当庭痛苦,怒不可遏,后来还不是给他升官加爵?”
“你项氏不过是陪天子使者,引荐入楚王殿堂,出了事情,与你项氏又有何干系啊?项氏地位,什么叫做新贵啊?王所需要之人,便是新贵!我都看出来,你家是牢不可破,固若金汤,安稳着呢。”
“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呢。”
程知远的目光望向王殿,他在台阶下,此时按住了身上的剑。
楚王殿可没有秦王宫那么麻烦,还要解剑,楚国贵族,佩剑上殿,那是常态。
程知远入殿之后,楚国的大殿富丽堂皇,华丽无比,楚王端坐上首,而两侧的庭臣们,似乎距离中央稍微远了些,故而显得中间有些空荡。
“天子使者,程知远,奉天子制,送卷宗入楚,呈言三宫合并之事。”
程知远把卷宗递出去,边上有上大夫过来取走,转给楚王。
楚王盯着程知远,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他正欲开口,此时程知远忽然先一步讲话了。
“还请王上先恕在下无礼,只是这大殿光明,鼎中佳肴,其味极浓,不巧在下朝食未进,此时是头晕眼花,闻得味道,那腹中馋虫便被勾引,受不了此等折磨,敢问王上,这鼎中烹的是何美味,竟然温香至此?”
楚王的眼睛眯了眯:“是鱼,鲫鱼,鲤鱼,鲈鱼,加上已经煮好的河鼋羹,引为鱼之汤。”
程知远道:“三鱼一鳖,世之极鲜也,河鼋之美,齐以兰梅,芬芳甘旨,未咽先滋.......王上手下彭师,选材极佳....”
“然汤谷之煮,若要尽出献媚,则水不能过沸,亦不能急躁,需要一点一点的,慢慢烹饪,火势当缓缓由小转大....这汤的味道虽然闻起来极鲜,但喝起来,恐怕还是有点不足......”
楚王的眼睛动了下,他似乎是无意的低头,敲了下案桌:“天子使者远道而来,腹中饥饿难耐,准许你喝一蛊。”
“至于哪里不足.....还请使者仔仔细细与本王说清楚,本王也好回去,重重斥责彭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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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献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他转过身,此时不远处,他的一位门客走来,向他见礼。
“庚先生,您说要借助这次天子使者与秦王孙之事,给我王献策,彻底摆脱云中君的控制,可有几分把握?”
那年轻人过来,笑道:“昨日三分,天旦时五分,现在是七分。”
“不过等那位天子使者入朝堂之后,把握便有十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