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开始自己验算起来。
由于龙素看过许多种易,包括《殷》和《大夏》这两个未完成品,所以在进行周易的转换时,比起其他人来要更为得心应手一些。
忽然感觉到一束目光盯着自己,她抬起头来,对着那讲台上的某人翻了下白眼。
这是失礼的举动。
但她心中却在想,君子不和小人见识,如子夏圣人所说,大的礼数与道德铭记于心,小问题上有些松弛是没问题的。
龙素在以这个道理来给自己找理由。
但其实她活的挺累的。
程知远的目光垂下去,侧过去,看到了甘棠和涂山王。
这两人似乎已经解了出来,至少是已经大差不离,但是捏在手里就是不放出去。
他们似乎很想看看学宫这些人的反应,所以放慢了下笔的速度,因为能看到稷下学宫之人接二连三,乃至于成片吃瘪,这种场景是十分少见的。
就像是一个满分学霸班级,忽然有一天不断有人不及格,那这场景一定是极为有意思。
“我解出来了。”
一位看起来老成持重的监考出声,并且走到讲台下,交出了自己的卷宗。
程知远看了看,眉角微微扬起。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这本卷宗放在了身边。
那监考一看顿时喜上眉梢,而边上一些人看到了,立刻是惊讶不已。
“蕖衍,他是卫国人,先拜儒家,投于孟轲一脉,后来受到墨家影响,于是弃儒从墨,投身于禽滑厘麾下。”
“因为此事而被渠氏家主修书痛骂,蕖衍便自己在氏字上加上草字,以此来表示和主家的分割。”
“当年渠氏呵斥他,如今却对他态度暧昧,果然宗氏还是看成就,都是老顽固……”
有人颇为感叹,并且认为渠氏或许有些看人不起,自视甚高了。
墨家的影响力毋庸置疑,但是在某些宗氏眼中是“无君无父”,所以不被喜欢实属正常。
“他善于演算,今年稷下学宫卷宗中,关于工程那章,如何构造最简单的轒辒车………”
“以及工程章之二,塔钩的木轮组每秒转速限定为三,下落速度是顷刻五,已知限定速度突破需要倍数于前,转速一时需要两个人,但是一个是老人,老人的力量和速度是成年人的二分之一,而转速二时需要四个人,所以需要几个人能够使转速突破到五?如果突破到五之后,塔钩的下落速度……还有磨损速率……”
一位学宫士子讲到这里,顿时有些滔滔不绝起来,而边上有人则是一拍脑袋:“原来是这个家伙!这道题我有印象!”
那个学宫士子笑了笑:“看衣着出身,我记得汝,汝是郦下卿之子?也是学宫中人,今年稷下本宫之卷,我等也是自去试做,却不知道,汝怎么做的?”
边上那人:“太难了,我空着没做。”
学宫士子:“……”
类似的对话发生在很多地方,今年稷下卷工程章很多人都没写,因为那确实是有些烦人。
磨损速率什么的,他们怎么知道,儒家又不攻城!
农家要种地,这东西和粮食无关他就不认真考。
名家要甩嘴皮子,但是考试甩嘴皮子老师也不会给你打满分。
纵横与兵家不在这里。
杂家略懂一些,所以答案还算正经,医家人不懂这个,所以有人在题目上写了骂墨家的话,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说出这工程的攻城题目是不对的,教会别人会让更多人死掉云云……
然后那个医家的小姑娘就被打了零分。
至于其他圣门,那答案真的是五花八门,什么臭鱼烂虾都有。
这就更别说那些考试的,还没有进学宫的考生了,答案只有更奇葩,没有最奇葩。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算数不是主流学问,学宫里面教算数的老师也很少,而唯一对这方面可以说大拿的就是墨子,但是墨子行踪不定,谁知道他现在在哪个国家。
不过现在么,不管怎么说,太学主要求的公式,第一个解出来的人已经出现了,这便激发了很多人的情绪,一时之间,此中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演算与争吵的声音。
齐王正在思考,在演算,但这个时候,君王后却先站起来了。
她向前去,回头对齐王眨眨眼,随后噗嗤一笑。
齐王顿时苦笑不已。
“太学主。”
君王后把卷宗递给程知远。
两个人隔着书简,此时程知远豁然抬头。
他的眼中,君王后的肩头,落下了一只梦蝶。
轻轻扇动翅膀。
程知远拜了一礼。
君王后竖起手指放在唇前,随后嫣然一笑。
“看卷宗吧,太学主。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她看着程知远。
甚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