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危机四伏
天渐渐亮了起来,虽然下着雨,但门外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却从未曾停过。透过微微支起的窗户看天,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雨一直在下。
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迷迷糊糊地折回床榻,香宝倒头便睡着了。
“西施,用晚膳了。”华眉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晚膳?”香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随即清醒过来,惊呼,“已经是晚上了吗?”
“嗯,中午进来看你时,你睡得正香,而且你身上又有伤,我便没有喊你。”华眉笑着将晚膳放在桌上。
“我想我没有时间吃晚饭了。”微微苦笑,香宝急急地起身。
“你要去哪儿?外面雨下得正大呢。”华眉拉住了香宝。
“回大王那儿,再不回去,我怕会发生什么意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华眉的衣服,香宝略一皱眉,穿着这身衣服回去,势必会连累华眉,想了想,又道,“昨晚我穿的衣服呢?”
“在外面,我去找找。”华眉知晓个中利害,忙应了一声,走出门去。不一会儿,她便拿了那还沾着血的衣服进来了。
换回了自己的衣服,香宝向华眉借了件不太显眼的外袍,裹在身上,以免身上带血的衣服太过扎眼。
换好衣服,香宝便低着头,走出揽月阁。门外不时有侍卫经过,只是搜查得已经没有那么严格了。香宝打定主意先回醉月阁,大不了打晕自己,假装是被黑衣刺客打包送回来的……
经过走廊,香宝顺利地走到醉月阁附近,竟也没有人来盘问。从走廊出来,冒雨冲向醉月阁,正要冲进门去时,香宝的脚步却生生地刹住了。
是夫差!
他一袭白色单衣,长发未束,坐在香宝常坐的椅子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漆黑的发丝散落额前,香宝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喜是怒,一时不敢贸然进屋。
虽然已是夏天,但这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香宝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仿佛感觉到了香宝的存在,夫差抬起头来,又面无表情地缓缓垂下头去,随即仿佛是呆了一下,他忽然又抬起头来。隔着那道门槛,狭目微眯,他远远地望着香宝。
见他这样,香宝心下微微一颤,忽然有了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他该不是……一直在等她?只是他望着她的眼神冰冷彻骨,让本来就冷得直打颤的香宝抖得更厉害了。
许久,他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向她。然后,他慢吞吞地走到她面前。站在雨中,他依然气定神闲,仿佛正沐浴着阳光在庭院中散步一般。
大雨倾盆而下,不一会儿便将他白色的单衣淋了个透,长长的发丝被雨水淋湿了,再也无法嚣张地扬起。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哗哗的雨声中,他淡淡开口,仿佛她只是因为贪玩而错过了回家的时辰一般。
香宝身子僵住,他果然……果然知道她是故意放走刺客的。
“寡人只等一天,若是明天太阳下山之前不见夫人完好无缺地回来,就算将吴国翻个个儿,也会揪出你来。”那样森冷可怕的语调在耳边回响,那句话他是看着她说的,她一直以为他是在威胁史连,却原来……那句话是冲着她讲的吗?
只是……他为何明知她的小把戏,却还是放走了史连呢?
“今天下雨……没有太阳……呵……呵呵……”香宝咧了咧有些僵硬的唇角,打着颤傻笑。
他扬了扬眉,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左手抚上她的脸颊,和着雨水,湿漉漉的,他的拇指在她的唇上来回轻轻地磨蹭,狭目微眯,看不清是喜是怒。
感觉到唇上微凉的触感,香宝一愣,微微红了脸,好在雨大,他看不清。
只是……这算是过关了吗?
雨一直在下,一阵寒意从脚底袭来,天地都在旋转,放下了心,她的意识便逐渐模糊了起来。
“你敢晕过去试试!”一双有力的大手抱起她,大踏步走进屋里。
听了这话,香宝还真的不敢晕过去。
“把越女找来。”将香宝放在榻上,夫差头也不回地吩咐梓若。
梓若领命离开,夫差回头解开香宝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香宝闪躲了一下,又被他摁住。看他如此坚持,香宝也只得认命地低垂着眼,随他去折腾,反正也不是没有看过。唔,想开点就没事了……
感觉到他的手突然顿住,香宝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却见他薄唇微微抿起,脸上带着怒意。她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正好看到自己染了血的破衣。
“寡人说过的话,你可曾放在心上啊,夫人……”凑近了她,他咬牙笑道。
呃……话?什么话?
“寡人不喜欢被女人救,更不喜欢被自己的女人救。”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再有下次,寡人一定会让你后悔救了我。”
那一日密林之中他所说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香宝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随即暗骂自己没骨气,可是……可是她面对的人是夫差耶……没有骨气也很正常吧。
“想起来了?”夫差磨牙轻笑。
“你在说什么呀……”香宝的声音立刻变得虚弱无比,双手轻轻在他面前晃了晃,随即便无力地向后倒去。
没有如预料中那般倒进床榻之上,倒是倒进了一个同样有些湿漉漉的怀里。香宝没有吭声,继续扮演虚弱。唉,其实也用不着扮了,她早就想晕过去了,头晕目眩啊。
“你居然真敢晕过去……”有个声音朦朦胧胧地在她耳边咬牙切齿,最后化为一丝叹息。
听着那一声叹息,香宝放心地晕了过去。
很安心,很安心。
一觉到天明,香宝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伤口也包扎得很好,除了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之外,没别的毛病。
“睡醒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把香宝吓了一跳。
香宝惶惶然抬头,看入一双幽黑的眼中,“大……大王!”
“我该怎么罚你呢?”在榻边坐下,他抬手从她肩上执起一缕青丝放在鼻下轻嗅。
香宝白了脸。
未施脂粉的脸被如云的青丝映衬着,楚楚可怜,夫差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的下巴还是圆圆的,如今一张脸儿都不足他巴掌大。
“嗯?”他扬眉。
“我……我可不可以先吃东西再受罚?”感觉腹内空空如也,香宝嗫嚅着商量。
幽黑的眼里渗进一丝笑意,夫差抬了抬手,一直在门外候命的梓若忙端了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