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船坊之内娇声软语,百合趴在房梁上,在看到沈腾文拗不过那姐儿在他身上磨蹭着撒娇,十八岁的少年耳根都有些发红了,他虽然今日心里装了事,可此时在一群粉头面前被央着求墨宝,心中也生出几分豪情壮志来,渐渐脸上得了些趣,露出笑容来正要应了这几个姐儿的哀求时,突然一道‘哎哟’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哐铛’的杯盏掉落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尖细的男人声音拨高了些响起:
“哪里来的贱东西,竟然跑到画春坊上来了,还撞翻了我的酒盏!”这男人话音刚落,紧接着又喊:“你怎么钻进画坊上的,撞翻了我的东西你还想跑!”
沉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仿佛两人之间发生了抓扯似的,很快的男人嘴中骂骂咧咧,一道不比他音量低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你才贱东西,你全家都是贱东西!这里又不是什么监狱大牢,别人能来得,我凭来不了,打翻脸几个酒壶算什么,赔你就是了,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这声音一听就是段桂兰的,此时不在自己的地盘上,偷溜出来还敢这样嚣张,躲在房梁上的百合听了这话,冷笑了两声。
那端酒的龟奴一听段桂兰骂他‘全家都是贱东西’,又骂自己狗眼看人低,虽说妓院里做事儿的人属贱籍,身份地位低下,可是这奴却练了一双会看人的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段桂兰明显女扮男装,虽说皮肤微黑,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大了许多,可是姑娘家是骗不了别人的,无论是说话的声音还是那扎过孔的耳洞,她甚至穿着衣裳那并不像男子的骨架以及胸前才刚开始发育的地方都不像是个男人。
妓院里溜进了一个女人,自然不可能是来寻花问柳的。
既然非恩客,不是来洒银子,这副打扮又不像是来画坊上卖身的。因此那龟奴当下也不客气,叉了腰便开骂:
“狗东西,鬼鬼祟祟的躲到画春坊来不知道是要干什么的,一看就是个女客家。不伦不类的竟然装男人,你跑这地方,你是思春了吧?”
段桂兰本身便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原本被龟奴撞见时她是有些心慌的,可此时听到龟奴这样骂她。她一时火大上来,想也不想便一巴掌朝龟奴脸上抽了过去,‘啪’的一声打得那龟奴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一下子‘咚’的一下便倒了地。
“瞎了你的狗眼了!这地方本姑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敢说我思春,我打死你!”
“来人啦!来人啦!打死人啦!”那龟奴一被打倒,突然间张嘴便大声的喊了起来,画坊上平日为了防止有人闹事儿,院中是养着一批打手。此时听到那龟奴大声呼喝,不少脚步声都朝这边匆匆跑了过来,甚至许多紧锁着门正在睡梦里的姑娘们都开始起了,许多人不耐烦的在骂:“干什么鬼吼鬼叫?哪个不要命的敢溜到画坊上来闹事了?”
听到脚步声,段桂兰此时再傻也知道自己惹祸了,她眼珠子转了转,也开始想方设法要逃。她虽然胆大包天脾气不好,可段桂兰也不是傻子,自家事儿自家知道,若是打一个服侍人的龟奴。趁其不备兴许可以打他一耳光,可若是对方来人多了,两三个壮汉她肯定是打不过的,一想到自己要受皮肉之苦。段桂兰当即也顾不得隐藏,起身就开逃。
今日她是为了沈腾文才进入这个画坊中的,此时段桂兰也知道若是想要自保,必须要先找到沈腾文,怎么也要跟他扯上关系,说不定他可以看在沈家即将要跟段家结亲的份儿上。帮自己一把。否则若是闹起来,自己今日要是在这儿挨了打,可真是白吃亏了。
她慌不择路之下要逃,那龟奴挨了一巴掌正是火大的时候,见她要跑跳起身来便去扯她,她穿着男人的袍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来的,那袍子宽松异常,此时被龟奴一扯,段桂兰被拽住根本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她身体一转,仗着女子身段娇小,一下子就将自己身上那件宽松的男士袍子脱了下来,并冲着那龟奴吐了吐舌头:“你要就拿去!”话一说完,她穿着一件里衣便朝画坊中间跑。
百合躲在房梁上看得分明,她从这个方向冲来,正是沈腾文等人呆的方向。
“……阳春三月……”沈腾文此时正应姐儿们所求,在为这些姑娘吟诗一首,可是这画坊不知为何,之前还清清静静,但没过多久功夫又吵吵闹闹,让他不得安宁。
原本立即题诗便极考人才智,他只是不想在女子面前输下阵来,此时答应正硬着头皮搜刮着满腹诗书,却被‘咚咚咚’的脚步声打乱,沈腾文哪怕脾气再好,此时那眉头也紧皱了起来,斯文的脸上罕见露出几分怒容来:“发生何事了?”
“奴去瞧瞧……”那说话的姑娘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就只看到一个穿了里头,身下还不伦不类穿着一双女子绣鞋的人朝这边冲了过来,后头妓院几人追她得很快,她转了个角看到这边有人时,眼睛一亮,就朝这边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