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没什么说的了,苏倾坐着,手里搅着一条手帕。
苏万江站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了一张卡来,递给苏倾:“给你存的嫁妆,也没有多少钱。”
她没有接:“我有钱。”
苏万江在当门卫,她怕他再赌,给他打的钱也不多,他存钱不容易。
他没收回去,有点紧张似的,说话有点磕巴:“那不、不一样。”往前走了一步,他把卡放在了她婚纱的裙摆上,似乎怕弄皱了她的衣服,他又拿起来,把那裙摆抚平,卡塞到她手里。
苏倾张张嘴,拒绝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把卡压在了枕头下面。
罢了,从下个月起,多给他汇点钱,再请个照顾他的阿姨,五十多岁的人,年纪也不是多大,看上去六七十似的。
“倾倾,”苏万江犹犹豫豫了一会儿,“待会儿能不能换个人带你进场?”
苏倾问他:“怎么了?”
女儿出嫁,不都是父亲挽着出去。
苏万江不好意思,低了低头,他说:“我怕给你丢人。”
他早先爱喝酒,头发脱得厉害,稀稀疏疏的,都白了,看上去倒像喝徐老爷子一个辈,不比徐青久的父亲,年轻俊郎。
苏倾捏了捏手里的手帕:“女儿出嫁,你不送我进去,让谁送?”
苏万江舔了舔干裂的唇,不说话了,过了很久,他才说:“那我先去外面了。”
他刚走到门口,苏倾喊住他。
“等一下。”
苏万江扭头,目光昏沉,显得老态又憔悴。
苏倾从床上下来,从柜子里又拿了一条手帕,走到苏万江跟前,蹲下,在他两边鞋后跟里各塞了一条帕子,垫满了大出来的那一截。
她把他的裤腿放好,遮住后跟:“鞋大了怎么不说?”
苏万江笑:“没事,大点好,不挤脚。”
她站起来:“爸。”
“诶。”
“你穿多少码的鞋?”
苏万江哽咽:“三十九码。”
苏倾笑了笑:“我记住了,下次不会买错了。”
他年轻的时候,穿四十一码的鞋,现在老了,鞋码也小了,算算时间,她有十八年没有给苏万江买过鞋了。
五点,新娘入场。
苏万江牵着苏倾进场的时候,哭了一路,一直在用袖子擦眼泪。苏倾几乎没见过苏万江哭,只见过他梗着脖子要钱的样子,只见过他拿着棍子打她的样子,原来,他也会哭啊。
裙摆铺了一地,她手捧花,挽着苏万江,他把她带到了徐青久面前,抹了一把眼睛:“好好对她。”
徐青久牵住苏倾的手:“我会的。”
苏万江看了苏倾一眼,转身下台去。
她回头,看见他驼着背,走下阶梯,脚步蹒跚,后跟露出来,看得到鞋里面塞的手帕,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不管曾经多么争锋相对,这一刻,她都希望这个老人晚年安康,无灾无难。
徐青久想给她擦眼泪,可有头纱挡着,有点无措:“不哭,妆会花。”
苏倾把目光收回来,红着眼眶笑:“才不会,防水的。”
“……”
老婆说什么是什么。
他牵着她,走完剩下的路,地上铺了红毯,一地花瓣,清香弥散,耳边,钢琴弹奏着结婚进行曲。
苏倾扭头,看身边身穿白色西装的徐青久:“你眼睛红了。”
他目不斜视:“进沙子了。”
苏倾笑,戳穿他:“你哭了。”
他嘴硬:“没有。”好吧,他承认,“嗯,我哭了。”他以前不相信喜极而泣这种浮夸的情绪,今天开始,信了。
两人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最前面。
徐青久的母亲王女士坐在下面,眼眶发红:“倾倾真漂亮。”
苏万江就坐在旁边,看着自己女儿的背影:“嗯,她像她妈妈。”突然想到什么,他向王女士解释,“她不像我,一点都不像。”
不像他,一无是处,他想说他女儿很好,请不要嫌弃她。
王女士笑了笑,是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像呢,眼睛像。”
苏倾只有眼睛像苏万江。
“我家倾倾是个好姑娘。”他声音不大,说得很认真。
“我们都知道。”王女士莞尔,眉眼柔和,“亲家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
“谢谢。”
苏万江又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声:“谢谢。”
台上,一对璧人,相对而站。
“我脱下男装,留长头发,穿上裙装,都是为你,今天,我披上婚纱,也是为你。”苏倾淡淡笑着,“徐先生,你做好准备了吗?往后余生,你要负责了。”
徐青久一对眼睛通红:“我太紧张,把誓词都忘了。”他紧张地把手心的汗擦在衣服上,哽住了喉,声音都带了哭腔,“倾倾,我爱你,我要一辈子都对你好。”
苏倾纠正他:“是对我们好。”她摸了摸肚子,没忍住,说漏嘴了,“这里,还有一个。”
徐青久傻了。
倒是台下,热闹了。
过了很久,徐青久才找回声音:“现在可以亲吻新娘吗?”
神父:“……”
不按流程来吗?
徐青久脑子里已经完全不记得流程了,他上前去,掀了苏倾的的头纱,低头吻她:“谢谢你,当我的妻子,当我孩子的母亲。”
苏倾噙着笑,目光温柔。
他又凑过去,还想再亲。
她赶紧推他,很小声地说:“回去再亲。”
台下宾客都在笑,神父都慌了,流程全被打乱了,赶紧亡羊补牢:“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台下,徐青舶把戒指盒子挂在徐博美脖子上,拍拍它的屁股:“博美,快去。”
徐博美:“……”
诶,幼稚的人类啊。
它抖抖毛,穿着让它很不舒服的小西装,甩着屁股小跑上去了,走到中途,它猛一回头,然后撒丫子就往回跑。
“汪!”脖子上的戒指被它甩得飞起。
徐青舶心道不好,喊它:“博美!”
徐博美鸟都不鸟,跑下了红毯:“汪!”妈妈呀~
“戒指,戒指!徐博美!”新郎徐青久要崩溃了。
狗子跑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直接从台上蹿到了台下,拔腿跑向古堡门口:“汪!”
众宾客看过去,门口,站了一对相貌登对的男女。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那是谁啊?”
徐家老爷子大笑三声:“哈哈哈,是我孙女孙女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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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后天,正文彻底完结,然后更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