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鸩楼微微一声叹,侧首看了看骨山上安静的老者,再看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血子规,子鸩楼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有亲缘关系,也终于能理解血子规整日的阴郁了。
“孩子,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微弱的声音从骨山上传来。
血子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来……来……晚了……”很快被自己的抽噎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子鸩楼站在血子规身侧静默,直到他听见血子规含糊不清地喊出一声“祖爷爷”,脸上才多出了别的表情,更多的还是对骨山上老祭司的同情。
血子规进了这里的反应子鸩楼看在眼里,也不由痛在心里。子鸩楼甚至有些疑惑,老人经过这么久的折磨竟然对后辈态度这么温和,简直无法想像,或许因为是血子规对他的同情,亦或是血子规不肯相信血族传说中的他,因为听到老者讲出当年的真相的时候,血子规是真心激动,子鸩楼想,血子规大概是崇拜这位老人的,直到他看见了所谓的“事实”……
现实就是这么讽刺,上面的老人被自己挚爱的族人甚至家人送上了地狱,而下面跪着的是他的子孙后代,是以他为耻的子孙后代,他不知道血子规的恸哭和悔恨,是为他自己的羞愧,还是为老人的不值,或者是代替所有的血族人在向老人忏悔……
看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血子规,子鸩楼想血子规或许远比他想的更加善良,但是也足够愚蠢!倒是应了谷雨修的评价——他被他的兄长保护地太好了!而今天的事情无疑给他上了一场痛彻心扉的课!这一辈子,他也不会忘记了……
将两瓶药丢到血子规面前,子鸩楼冷喝一声:“哭够了就去给你的祖爷爷上药!”
抬起一张哭花的脸,“嗝~”血子规哭得直打嗝,结结巴巴质问子鸩楼:“有……有……嗝……药……药……怎么……嗝……不……不……早给?”
看着那张糊得乱七八糟的脸,子鸩楼皱了皱眉,平静地说:“那些污血流干净对他有好处。”
“还有,把你那爪子擦干净,就这样上药,你祖爷爷不死也残。”子鸩楼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可是血子规也知道这个人是在关心自己。哼,本少爷就不跟你计较了……
挽好袖子,拿着子鸩楼丢到手中的白布,血子规才把自己拾掇干净,拿着两瓶药急匆匆爬上了骨山……
直到离老祭司一米远血子规才降下了速度,越靠近越胆怯,看着还吞吐着黑色血液的腹部,血子规心揪成一团,握着药瓶的手甚至在颤抖……
“三少,你那祖爷爷本来就没多少血,这么下去血很快就会流干的。”子鸩楼事不关己地提醒了一句。
嘲讽的话让血子规回了神,跪倒在老人身旁,颤抖地拔开药瓶,将瓶中的粉末一点点倒在腹部的伤口上……
暗红的血液和着白色的粉末,不时冒起几个泡,让人作呕,更让人心惊!老人早已昏死过去,血子规近距离看着老人再次眼泪纵横……
近在眼前,血子规却没有勇气去触碰……一老一少明明离得很近,却又仿佛离得很远……
除过腹部渐渐干涸的血洞,即便离得如此之近,都很难分辨出老人和骨山,就算可以区分,又哪里能看出老人活着的气息……
颤抖的手伸向老人残破的身躯,在相距一厘米的时候,血子规却没有勇气前进半分,掌下的躯体给人一种一触碰就会灰飞烟灭的错觉。
“三少……”
子鸩楼阴恻恻的一句话让血子规浑身一震,停在半空的手也直接摁到了老人身上,掌心处传来的触感让血子规的眼泪再一次决堤!
扎手的又皱又干又薄的一层皮,皮的下面是感觉不到分量的骨头……
鲜艳的红衣铺在雪白的骨堆上,格外醒目,看着血子规哭到抽搐不停颤抖的身体,子鸩楼好心劝慰道:“你那鼻涕眼泪落到老人家身上,你也不怕毒死他!”
“你……你……这人,还……还有没有……良心?”血子规扭头哭哭噎噎控诉子鸩楼,哭红的桃花眼配上一脸的泪花倒是真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味道。
“赶紧滚下来!一个大男人,嚎什么嚎,嚎丧呢?你祖爷爷还没死呢!你再嚎下去,他非得活活被你气死。”子鸩楼一连串的冷喝,让血子规还欲喷薄而出的泪憋回了肚子!
扭头看了看老人,腹部虽然还是有两个窟窿,但好歹停止了流血,老人的呼吸很平稳。血子规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下了骨堆……
“离我远点,邋遢死了。”子鸩楼嫌弃地甩甩袖子,示意血子规离自己远一点。
“邋……邋遢……什么?我从小……从小就崇拜我……祖……祖爷爷,”大约是哭得久了,血子规说话都不灵泛:“可是,有一天……却听……听见别的孩子在骂他,后来……发现……除了我家,所有人,所有人,血族的所有人都在辱骂他,我不相信,我跑到禁地翻遍了所有的**,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可是,可是,到了现在我才……才知道,真正的罪人是……是我们……”
“让你祖爷爷休息,你跟我出去拿东西。”打断血子规的碎碎念,子鸩楼向门外的通道走去。
“你等等我,要拿什么?”血子规急急忙忙追着子鸩楼离开了大殿……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走向海边。
“真是有够荒凉的……”子鸩楼一声轻叹,对止息森林万分嫌弃:“竟然连只鸟都没有……”
血子规倒是想起了子鸩楼传递消息的方式,不由问:“那你现在怎么联系你的人?”
子鸩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伸出一只手掌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