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赵如熙又起身行了一礼:“所以如熙此来,是来替母亲请罪的。”
尚德长公主虽是赵如熙的山长,但因为不管事,跟赵如熙的接触并不多。也只是因拜师、年考、办报等原因,她见过赵如熙几面,见面也只泛泛表扬鼓励几句,并无特别深入的了解。
此时窥一斑而知全豹,赵如熙寥寥数语,她就知道这位知微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她所说的话,简直跟自己想的一模一样。
自己是长公主,又年逾四十,想问题想得透正常。可赵如熙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又从小在乡下市井长大的,这就很难得了。
只能说这孩子太聪明太过通透。
尚德长公主脸上的笑容越发亲切起来:“快莫这么说。你母亲不过是提出自己的疑问,想为你讨公道。一片爱女之心,何罪之有?不光是你母亲,便是我,也需得维护自己学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学生遭受不公平对待不是?否则我也枉做这个山长了。”
崔夫人适时在一旁替尚德长公主卖人情:“知微你来的时候,长公主正打算进宫去为你讨公道呢。”
赵如熙听闻又想站起来,被尚德长公主示意殷嬷嬷把她按了回去。
“多谢殿下维护,但真不必如此。”赵如熙望着尚德长公主,满脸真诚。
“京城府尹不管是真的觉得我的文章不足取前六,还是想要打压我,我都不觉得自己委屈。科举考试,是为朝廷选拔人才。一层层录取出来的秀才、举人、进士们,他们将终其一生是为朝廷及大晋百姓服务的。而咱们女子,纵观之前几十年,即便考上了举人、进士,能像男人们那样为朝廷和百姓效力的又有几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即便府尹大人认为我的文章比其他人的文章好,却舍弃我而取男考生,也不能说他有私心。朝臣们知晓了,还得夸他一句有大局观,不畏权贵。他敢这么做,自有他的一番道理。”
尚德长公主一怔,跟崔夫人对视一眼,旋即苦笑起来。
她错了。她刚才还自夸呢,其实还没一个小姑娘看得透彻。
赵如熙刚才说的“不畏权贵”这个“权贵”,不正是她吗?
京城府尹这是挖了一个坑等她往里跳呢。
这个京城府尹名叫张厉,是去年才调任这个官职的。
京城府尹是个极难坐的位置。京城里的权贵太多了。谁的权势都比他大,谁都能在他头上指手划脚。
想来不少权贵都盯着他,看看他是不是能立得住。要是立不住,往后就可能往科举考试上伸手,为自家的后辈捞一个秀才当当。毕竟县试跟乡试、会试不同,是极容易操作的,只需要强压或买通张厉即可。
不光科举考试,其他事上更是可以插手干涉。
想来张厉设这个坑,也不是针对她,而是想杀鸡儆猴。
他这是告诉大家,科举考试是一件极为严肃之事,敢对他辖区里的科举考试指手划脚,不管谁来,都得被他砍断一根手指头。而她尚德长公主,就是最好的示威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