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杭州被攻陷了?”
赵诘扶着双膝,脸上有几分怒意,沉声道:“刚传来的消息,江南连日暴雨引发水患冲垮城墙,方腊贼子携军二十万攻入杭州,儿臣...正在与百官商议对策。”
太后点了点头:“方腊顺民意而行,加之朝臣轻视纵容,才起势如火席卷江南。不过毕竟没有根底,仅凭苦寒百姓难以抵抗重兵清剿,只要应对得当,不会伤及国本。”
“儿臣也是这么想的。”赵诘听见太后这么说,仿佛吃了颗定心丸,气色好了不少。
只是太后很快就摇了摇头:“圣上可曾想过,方腊为何能在三个月内起势,得百万民众响应?”
“方腊以摩尼教蛊惑人心,煽动无知百姓造反,这种事屡有发生,只是这次闹大了些。”
太后幽幽叹了一声,沉默许久,才抬起满是褶皱的手,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封信,放在了赵诘手上:
“前几天,康王给我送了封信,你看一看。”
赵诘一愣,微微蹙眉打开信封,看着洋洋洒洒一大篇的字迹。
太后没有打搅,只是看着赵诘的脸色。
赵诘一直沉默,认认真真看完,犹豫片刻,放下信纸:
“康王此言...太过夸大其词,不合时宜,大宋自有国情在此,花石纲、造作局确实举止过激,但以文制武是赵氏开国便定下的国策,而与金国结盟....”
太后轻轻抬手,想了想:“当年先帝病故,你知道我为什么扶你登上皇位,而不是你弟弟?”
赵诘神色微凝,握住信纸的手不觉间紧了下,脸色渐渐放缓:
“还请太后明言。”
太后斟酌良久,才缓声道:“康王才学、品行皆无可挑剔,但生性易怒好战,主张抗辽抗金,与大宋朝堂偃武修文的大势相驳,天下交到他手上,必然重用武人打压文臣,引发动荡伤及国本。即便肃清朝野,也不一定能破辽金强敌,若是输了,大宋就此亡在他手上。治国之君要稳中求进,康王不适合。”
赵诘点了点头:“康王...确实自幼比较冲动...”
“你刚继位之时,颇具治世之才,励精图治,整顿吏治,广开言路,虚心接受劝谏,察纳忠言。废毒药库,以典魁司纠察百官,罢免心术不正、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官吏。种种举动深的百姓与朝臣赞誉,我也对你给予厚望。
只是时间一久,听多了臣子的奉承之语,便忘了初心,猜忌之心过重。典魁司也从监察百官的镜子,变成了拴在朝臣脖子上的绳子。
我一手建立典魁司,暗探密布大宋各地,是为了让你在任何时候,都可以看到任何想看到的东西。
可你自己不想去看,再神通广大的耳目,也没有意义。
方腊的叛乱,曹华通过典魁司多次上书到御案前,你看到了没重视,因为你一旦信了曹华的言辞,便是承认江南流民千里与你喜爱奇花异石有关。
王相、蔡太师等人是聪明人,不想惹来你的不满,所以只说你想听得话,不说那些不能说的话。
可这些事情,不是装作看不见便会消失,杭州城破便是例子。
康王在江南沉淀多年,磨去了当年的棱角,反而比现在的你更能看清局势。”
赵诘安静听完,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轻轻点头:
“儿臣...谨遵太后教诲。”
太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赵诘似有所悟,陪伴在太后身旁说了些家常之语,便起身告辞,缓步离开了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