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霆的意思自然是想把事情压下去,可万勤一鸣惊人,把整条街的人都引了过来,他也不敢堵不住百姓的嘴,未防事情发展到难以掌控的方向,只能先开堂,然后拖时间叫人过来。
知州是一地父母官,可大宋的官署机构很复杂,不是知州的一言堂。这么大的事情,赵霆也不想独自抗雷,直接把杭州通判、司理参军等叫了过来,应俸局的张秉也有通知,若是朱勔能下了船直接过来最好,只要朱勔一到,事情自然就压下去了。
事情传的很快,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便传到了白马山王府的书房。
此时万勤‘子告父’的事情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整个杭州上到王府、下到勾栏都在谈论这件事,不少人跑到衙门外看热闹。
康王听闻之后也是莫名其妙,不过想起曹华前些日子的询问,便晓得是曹华在背后谋划。
康王虽然有些提醒一下女婿注意分寸,但蔡太师一系的人他不好插手,典魁司同样如此,哪怕曹华是他的女婿。
朝廷下的黑水寒潭便是这样,哪儿有什么亲情、辈分之说,彼此派系不同,哪怕是父子,必要的时候也可能拔刀相向,更何况只是翁婿。
事情发展的很快,朱勔的船刚刚靠岸,便听闻了这个不可思议的消息,马不停蹄往衙门赶了过来。
朱勔大老远跑过来,便是为了给万家做主,免得典魁司半点情面不讲直接掀了桌子。可朱勔没想到曹华这般雷厉风行,一声招呼不打,就直接把事情摆到了台面上。
中午时分,距离万勤敲打鸣冤鼓不过一个时辰,一辆小轿便在衙门外停下,已经提前赶到的杭州官吏,站在门口迎接。
四十多岁的朱勔从轿子上下来,容貌文质彬彬,未着官袍看起来只是个儒雅的文士。脸色十分难看,在场的人的不敢抬眼直视。
朱勔是当今天子的宠臣,为了满足赵诘对于奇花异石的爱好,在平江府设立了应奉局,花费大量公家财物搜求花石,闹得江南百姓怨声四起,可深的天子恩宠,无人能动他分毫。
根据典魁司只言片语的记载,朱勔通过各种手段搜刮财产收入自己口袋,光是私有的田产就达到了数十万亩。曹华起初还以为写错了,多了个‘万’字,结果司中主薄很明确的表示,确实是‘数十万亩’田地。
由于朱勔闹得动静太大,连同属一系的蔡太师都看不过眼,禁止朱勔占用官家运粮船、挖墓毁屋。朱勔才有所收敛,不过没持续多久便变本加厉。江湖人争对朱勔的刺杀,可不比曹华少半点,因此朱勔招募数千人为私人护卫,势力之大,在江南被人暗地里称之为‘二皇帝’。
就如同皇帝不动他曹华,便没人能动曹华一样,皇帝不想动朱勔,同样没人能动朱勔。
随着朱勔的抵达,在场官员似乎吃了颗定心丸,急忙邀请远道而来的朱勔进入衙门就坐旁听。
只是朱勔刚刚踏上台阶,便听到一阵马蹄声飞驰而来。
侧目看去,长街之上,一百黑羽卫开道,身着银色武服腰悬长剑的曹华,驱马抵达了衙门。
黑羽卫本身就带着凶悍之气,街上拥挤的行人离得老远便退开避让,好些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凶名赫赫的京都太岁,有好奇的目光,但大多都是低着头不敢乱看。
朱勔微微蹙眉,停下脚步,换上了亲和笑容,遥遥抬手:
“曹都督!”
“朱大人。”
曹华翻身下马,对于杭州官吏的点头哈腰视而不见,径直走到了衙门外,对着朱勔微微抬手:
“听闻这边有人喊冤,我闲来无事,过来看看。”
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朱勔笑容不变,明知道是曹华在背后挑事,却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只是摇头道:
“万家的小娃娃到衙门喊冤,此事当司理院过问审理,曹都督坐镇典魁司日理万机,此等小事,那里敢劳烦都督过来旁听。”
说白了,就是即便万勤来衙门告知,按照规矩也该走刑部的流程,典魁司没有过问的权利。曹华最好从哪儿回哪儿去,不要把事情搞大了不好收场。
曹华上下打量着朱勔:“朱大人作为应俸局主官,不去给圣上挑选钟意的花石,跑到知州衙门来旁听,看起来比我还闲。”
要说曹华没有插手的权利,那执掌应俸局的朱勔就更没资格旁听了,毕竟典魁司至少有协助破案的责任,应俸局只是个负责给皇帝买东西的衙门。
朱勔沉默少许,看着曹华笑了笑,轻声道:“我与薛公,往日交情不错...”
这是提醒典魁司与他之间的界限,彼此该怎么打交道。
曹华懒得与朱勔打机锋,很直白的回了一句:
“家父身故,圣上已经把典魁司交到我手上,典魁司怎么办事我说了算,以前的规矩得改改。”
朱勔脸色微僵,表情逐渐沉了下来,背负双手琢磨了少许,便点了点头,抬手示意曹华先进去。
曹华提着剑大步入内,朱勔沉思少许才跟着进入。
短短几句话,听在诸多官吏耳中,掀起的波澜如同狂风暴雨。这是典魁司和蔡太师在扳手腕,卷进去便是万劫不复,一群地方官那里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