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萃栖楼里一阵笑语,红灯莹莹……
宋城窑场却是凄冷一片,冷雨淋淋……
余团长前往宋城窑场时,特地换了一身便服,披了蓑衣,戴了大雨帽,为防止有人跟踪自己,特地先到北城,出小东门,在淋淋大雨中,绕了一大圈才到了宋城窑场,此时,天已经麻影了……
窑场的封闭很好,排水渠道也好,尽管外面大雨如注,保安团的一众兄弟,躲在窑口下,暗洞里,倒是一脸的惬意,惟独闫队长像热锅上蚂蚁似的,在窑里转来转去……
余团长将孙县长的想法,给闫队长一说,闫队长立时就犯难了,“团长,这么多木头,好不容易藏好了,再上哪儿找新地方去?”
余团长不爱听,“行,你去跟孙县长说,就说找不到地方……”
“不是……”闫队长急了,伸脖子朝窑口外一望,“雨下这么大,实在是难弄啊!再说,万一咱刚把木头弄出去,就被陈叫山盯上了哩……”
余团长来到暗洞里,点燃火把,看着堆积如山的红椿木,不禁感慨一番,跟闫队长说了赔偿三十方红椿木的事儿,闫队长一听,便埋怨上了,“团长,这事儿咱不能干呀!那些人是我找的,就算是咱保安团的人打伤了他们,咱自己给他们治病养伤,用得着他陈叫山当大菩萨吗?嘿,三十方红椿木,陈叫山可真能开口啊……”
余团长一听这话,登时怒了,“净他娘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保安团的头,还是我是保安团的头?我问你,保安团的职责是啥?”
闫队长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怔,“啥?”
“保一方太平,还百姓安宁,惩奸除恶,维持治安,急百姓之所急,帮百姓之所难,心系百姓……”余团长偏头看了一眼闫队长,“你身为保安队长,该不会连这些都忘他娘的了吧?”
闫队长嘴唇动了动,不吭声,头低下,两手抄了起来,心里却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余团长干的那些破事儿,哪一件,哪一桩是心系了百姓?保了个狗屁太平,维持了个球蛋治安,怎么这会儿跟我扯起这一出了?
余团长见闫队长那副不服气的德性,上前一步,将手指几乎戳到了闫队长脸上,“怎么说你只能当个队长,还他娘的当得稀松呢!噢,保安团的人拦路抢劫,将进城交木头的百姓打成重伤,打得人家几天都醒不过来,你觉得这事儿没啥,是不?你脑髓让狼狗给舔干净了啊?出了这样的事儿,孙县长心里就跟猫抓似的,你他娘的懂还是不懂?现在是民国了,不是大清,就算是大清,出了这样的事儿,稍微处理不当,就可能栽跟头,丢了乌纱帽,丢了性命,都有可能哩……”
余团长越说越激动,“孙县长在乐州任职,年头也不短了吧?孙县长想更进一步,到省城当官,你说,出了这样的事儿,升官之路能不遇绊子吗?碓窝捣姜看槌头,衙门看人看来头,这事儿若光是那些个穷酸货,我余山奎就能摆得平,可现在呢,这事儿背后是卢家,是陈叫山,他就拿这事儿揪小辫儿,随便一鼓捣,孙县长头上的乌纱帽就要抖三抖哩……”
余团长叹了口气,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当官升官看名声,不求有大功,但求无大过,不怕刀把子,不怕枪杆子,就怕嘴皮子,就怕唾沫星子,这些事儿你不懂啊……咱替孙县长着想,就是替咱着想,孙县长的乌纱帽戴不稳,咱们的饭碗就端不稳,再说,这破事儿还是你逗惹出来的,你拉完稀屎了,你舒坦了,谁给你擦屁股?屁股擦不干净,光那些苍蝇嗡嗡嗡,就能把你吵死,你信不信?”
“团长,我错了……”闫队长被训得抬不起头,“还是你深谋远虑,高瞻远瞩……”
闫队长这话说得虽然声音小,但余团长听着心里舒坦多了,受用得很,便又语重心长地说,“三十方红椿木算什么?那不过是摊个大饼子,堵住陈叫山的嘴,刘玄德借荆州的事儿,我余山奎莫非不晓得?退一万步说,红椿木不是你家种的,也不是我家种的,更不是孙县长家种的,他陈叫山稀罕,咱到底能吃还是能喝呢?”
“团长的意思是……”闫队长略略一顿,“只要把这事儿压平了,把卢家人的嘴堵住了,就算万一赔了三十方红椿木,也是值当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余团长拍拍闫队长的肩膀,“人要想聪明,就得多多学习哩……”
闫队长似乎得了余团长的鼓励,脸色变得好看了些,便趁热打铁,又说,“现在我明白了:不管里子糙不糙,面子上一定得光溜溜的,不能落了别人的口实……对吧,余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