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如盖,雨细如丝,软绵绵地从窗口飘了进来。
青衣轻轻将窗掩上,光线透过窗纸,顿时蒙昧不明。
李俨将目光从信件上挪开,问道:“池姑娘来了没?”
今天原本该是池小姑娘过来的日子,但最近形势紧张,又逢雨天,池太守多半舍不得女儿出来——
“来了,在老夫人那里。”青衣答道。
李俨心中微讶,随即道:“去厨房看看,添几道池姑娘爱吃的——”想了想,“若有新鲜的菱角,午膳后取一些过来。”
青衣奉命离去。
屋内点起灯来,又恢复明亮。
李俨拆阅信件后,挽袖取笔,正要去沾墨,突然嗅到一丝似有若无的桂花香。
很淡,不仔细闻不出来,但确实存在。
芳尘院内外都没有桂花,这一丝桂花香是前天夜里池长庭来时留下的,也不知为何,过了两晚竟然还能闻到。
李俨沉吟片刻,吩咐道:“去折枝桂花插瓶。”
……
池棠一踏进芳尘院的院门,便闻到了桂花清香,喜滋滋地跑进来问道:“是做了桂花糕吗?”
李俨正闲坐看书,闻言抬起头,吩咐道:“让厨房做些桂花糕来!”
这话一说,池棠就知道自己误会了,不好意思地蹭过来,解释道:“芳尘院里里外外都没有桂花树,我才以为是——呀!桂花!”池棠惊喜地叫了起来。
窗台前,放着一只青瓷窄口花瓶,瓶口斜插着一枝如结金穗的桂花。
青瓷明澈,而金桂明艳,两相辉映,成为这雪洞似的屋子里唯一一抹亮色。
太叫人惊艳了!
池棠兴致勃勃地围着这枝桂花转了好几个角度,最后决定:“我要画它!”
吃过午饭,池棠忙不迭跑进书房,熟门熟路地从架子上搬下装颜料的匣子,挑选着自己要用的颜料,一一放在桌上,随后将匣子放回原处。
放下时,眼角依稀一抹橙红鲜亮。
池棠动作一顿,又将匣子挪开。
匣子的后面,如被人用黄丹点了一笔,却不是枝头最美的神态,只是蔫蔫地躺在那儿。
是一片桂花的花瓣,娇小得不易引人注目。
池棠轻轻拈起,指腹之间,娇嫩微凉,在金桂浓郁的香气中隐了行踪。
朱砂桂是桂花中较为珍稀的品种,陆府并没有栽培。
池棠能知道的,也只有虎丘上那几株。
陆大姐姐去过虎丘了?
正拿着花瓣发呆,忽然察觉背后有人靠近,池棠下意识一转身,却觉得袖子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她这一用力,便带着那东西一起拉了过来。
糟了!颜料!
池棠急忙回身抢救。
身后倏地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即将落地的木匣。
池棠松了一口气。
这木匣里装了二十四只盛放颜料的瓷罐,二十四色,每一色都价值不菲,要是砸得混色了,也是够让人心疼的。
那只手从侧面握住木匣,轻而易举地将木匣送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