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诀,行则,动也;动辄,军也;军者,势也。”卫法望着藻井处的黑风牢,若有所思,“把你的兵器借我使使。”
正在品酒的章扬瞟了瞟卫法,不为所动:“这酒叫啥来着?不忘虞?对对对!真是个好名字啊~出入喉时酸涩,而后腥甜,待到后来,已是辛辣醇烈。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酒?啧啧啧。”
亲友之间是可以相互影响的,同袍战友也不例外,比如卫法尚在军中的那段时期,他每天除了日常的警备、杀敌、修炼外,就是将自己在卫都城里的见过、玩过、吃过的东西讲与章扬听。
章扬起初以为卫法是在怀念以前身为纨绔子弟的生活,对其很是鄙夷。可渐渐地,章扬发现某个问题,那就是卫法说的都是别人的故事,好像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只是一枚灵简,除了不断将画面记在脑子里,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换句话说,卫法当时就像一个空空如也的稻草人——可以笑,也可以哭,还可以去吓人,扛把刀去砍人也没问题,可他的内心世界里,只有一根根填充起来的稻草,仿佛只有那样,他才能感觉自己活着。
看清这一点后,章扬便无法再无视卫法,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询问卫都城的钟鸣鼎食。章扬不是没有想过要彻底改变卫法的思维逻辑,可尝试之后他才知道,根深蒂固之念只有连根拔起才能达到治本的效果。而彼时的章扬,对卫法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然后渐渐地,章扬非但没有使卫法迷途知返,反而被卫法给带进去了,什么神兵利器、什么佳人美眷、什么玉露琼浆,他都略懂一二。
“拿去拿去!喝死你得了!这可是虞山的酒!若有朝一日虞山拉旗起势,你这行径就和通敌叛国没两样。”
一语言毕,卫法将自己手中还有半坛的不忘虞扔了过去,整个人气呼呼的,显然对章扬这种趁火打劫的做法很是不悦。同时卫法不由自主地想起百里朽说过的一句话——“军令固然如山,但当你翻过那座山后,是占山为王还是不动如山,其实都只是随你高兴而已。”
屋舍内阴风阵阵,摇曳的火光映照着章扬的面庞,时而威严,时而贪婪,时而迷惘,时而沉醉。
“就只剩这么一点啦?”章扬摇晃着酒坛,将耳朵贴在坛身上听里面“叮咚叮咚”的声音,“半坛就半坛吧,总算是聊胜于无。”
言及此处,章扬又将月牙单耳戟从披风内取出来,满不在乎地掷向卫法,见卫法毫发无损地接住后,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遗憾和不甘,随即一边喝酒,一边告诫卫法:“小心点使啊!我待她就跟待我老相好似的......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对赤焰有意见?”
“居然还给起了名儿?还赤焰?我看八成是自己想讨一个了。”卫法心中如是腹诽,可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捏了捏戟杆,随即漫不经心地说到,“你这相好,五行命格主水,而后又缺金之生息,偏偏还有个水火不容的名儿,命不久矣啊!”
正美滋滋吃酒的章扬听闻这话,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将赤焰抢回去,左瞧瞧,右看看,为了确认是否有事,甚至还当着章扬的面用赤焰来了一段仪舞,不得不说,还蛮有观感体验的。
“我感觉没有任何问题啊,你是不是相错了?”
章扬整颗心七上八下,因为他知道卫法旁门左道的玩意儿会的不少,且数十年过去,道行有所精进也不奇怪,是故章扬一点也没往其他的方面去想,比如卫法刚才那番话纯粹就是瞎掰胡诌的。
“虎啸龙吟震山河,长戟烈酒定江山。这就是他参悟出来的术法神通么......还有那黑风牢......”卫法在脑海中回忆着章扬与卫野的那一番战斗,以及刚刚章扬耍的那套仪舞,若有所思,“我与卫灵斗法时想到的第一手段,也是利用火水进行焚烧,而风又有助长火势之效。莫非这‘行军诀’,是一种偏向‘火攻’的功法?”
眼见卫法又陷入沉思,章扬不由得觉得感慨万千,想当年他和章扬一起组队配合时,卫法才刚刚有自保之力,虽说也有怒吼冲锋的时刻,但大多数情况下,卫法都是躲在暗处放冷箭。
可如今这副模样,不用卫法明说,章扬都能感受到他肩扛的压力,仿佛在他面前,此刻正陈列着一整个低聚方阵。
要么,他卫法冲散方阵迎接胜利,要么,就被碾压至死不得超生。所谓战斗,不只有点到即止的比试,更多的都是你死我活的生死战。
“将军、将军!鸡骨头我啃完了,可以放我下来了不?这黑风刮得我浑身疼!”卫野在黑风牢里扯着嗓子吼叫,殊不知黑风牢的隔音效果很好,就算他喊破喉咙,在章扬耳中也和蜂鸟扇翅的声音没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