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它的年纪比你大么?”
月明星稀,这顿馄饨一吃,便吃到了晚上。竹筒若有似无地升腾着热气,火堆时不时冒出噼里啪啦的响音,四周静悄悄的,既没有阵阵蛙声,也没有“咕咕”叫的蟋蟀。按理说,应是个酣睡安眠的美好夜晚。
“嗯——”食月发出一声鼻息,往唐江生的怀里再拱了拱,想寻一处更温暖、更舒适的位置,整个人的状态恍若一只不谙世事的小动物。说不上有多娇弱,却让人情不自禁生出一股保护欲来。
唐江生将盖在食月身上的羊皮掖了掖,望向立安殿的夜空。与军机处的平静天空不同,那里充斥的灵力乱流已经让空间都开始扭曲,杀机与战意澎湃交融,如同一把绝世利剑,只待出鞘破空的那刻。
“如果我告诉你,我曾经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小妹。五岁的某一日,我趁她睡着,将其活生生捂死,随后食之充饥。你有什么想法?毕竟你也是人修,对这种事应该不陌生,饥荒啊、瘟疫什么的,能活下来的人,很少。”
唐江生一副讲故事的口吻,与杨平神念传音,瞳孔中跳动着火焰的焰尾,并没有回答杨平的问题。
“唐江生,卫国人,素苍江边上一寻常渔村出生,准确地说,应该是于江心出生。二天调查过你,你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编这种故事,但我希望你明白,不久后救援虞主的攻防战,不能没有你。”
杨平苦口婆心地劝说,担心唐江生会突然反悔,拒绝参加此次战役,同时他也隐隐约约明白,为什么无天忻吴会和他非敌非友,为什么七十天轩鸿会栽在他的手上。
“呵。也是,我这点儿身世,连一张纸都写不下,虞山二天想要调查我,实在太容易了。”唐江生自嘲地笑笑,明明没有饮酒,眼神却开始迷离朦胧起来,“话说我有告诉你,那家伙,是我的亲小妹么?如果只是路边死人堆里一个半死不活的婴儿呢?你觉得我下不去口?”
杨平身躯猛地一颤,凉风不再,留下的,是气温骤降的冰冷黑夜——是啊!二天固然能查明唐江生的身世,可他那步入仙途前的凡尘岁月,他们查的清吗?
“够了!你讲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想让我同情你吗?还是在跟我摇尾乞怜?”顾虑着在场的食月,杨平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有破口大骂,只是与唐江生交谈的时间,每一息都如坐针毡,“忘了你之前在虞主洞府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了?那番豪言壮语,只是你用来骗它的把戏?”
它,指的自然便是唐江生怀中熟睡的食月。
唐江生抓起一旁炸的焦黄的油炸馄饨,塞进嘴里嚼的嘎吱嘎吱响,同时运起灵力修为,封住了食月的听觉。
“我觉得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唐江生忽然传声回应,整个人有些摇摇晃晃,似乎是不胜困意,“我只想告诉你,既然活下来这么不容易,就不要轻易去死。也不要让她死。”
杨平扭头望了唐江生一眼,有些拿捏不准他话里的这个“她”到底指谁。
“心娥么?不对,这意思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忻吴?那杀胚砍起人来寡情绝义,虞山‘月夜凶神’的名号,连我都如雷贯耳;莫非是食月?嗯——怕也只有它了。”
杨平灵念微动,缠起一颗焦黄的馄饨丢进口中,虽然已经凉了,但这个时候,只是让气氛显得不那么尴尬罢了。
“说起来,你是如何知道那黑袍修士的巅峰之意是什么的?看不出来啊,你眼睛这么毒!”杨平突然想起这茬。
法阵世界内的那一仗,至今仍历历在目,也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那便是决不能轻敌大意,如若不然,或许真会被唐江生一语成谶。
“天明宗藏书阁,第三层楼第九排书架,从上往下第一批第七本,《修行威压浅析》有云——‘所谓威压,不过是喜、怒、哀、惧、爱、恶、欲七魄之具现,究其本质,只是修士释放的一种情绪,即使是元丹巅峰之意,亦是如此,故,不足为惧。’”
唐江生揉了揉眼睛强打精神,终究是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比起熬夜长谈,更习惯于吃饱了就睡,睡醒了继续蹦跶。
“当时我一直在很远的地方观察你与她的战斗,直到忻吴加入战圈,再结合之前你心头热血的香毒,略一琢磨,便得出了答案,只不过姑且让你试试而已。毕竟那时的战况也很危急,再不变通,你与忻吴凶多吉少,没想到竟一语中的。”
“试试?你可是有什么具体依据?当时我要是没有成功,恐怕早就被那黑炎烧成灰烬了!”唐江生的话让杨平头皮发麻,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做了唐江生的小白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