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孝珏走到帐边见并没有椅子准备,也没问,就弯腰去捞那垂出来的大手。
“哎,你懂不懂规矩啊。”她还没等摸到大手的手腕,小刘公公在她身后又是一声呵斥。
这宫中太医诊病,是要跪着给皇族请脉的。
林孝珏不是不懂规矩,是她根本就不守这规矩,她又不是太医。
但她也没傻到要跟小刘公公辩论,只是不理人,直接按住那大手的脉,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小刘公公气的上前欲要为难,大刘公公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小刘公公不如大刘公公得宠,只得忍下这口气,但他心里想,等一会见到皇上,看你还敢不敢这样放肆。
林孝珏摸着那大手的脉,越摸越稀奇,这明明是个女子的脉象,怎么皇上会出现女子的脉象?她低头细看,那手虽然粗大,但毛孔很小。
朱高燧的皮肤很白净,毛孔也很小,但不是遗传了皇上的基因,上一世林孝珏虽没见过皇上的真容,但见过画像,毛发很重。
这人显然不是皇上。
还是个女子。
她心道,原来考点在这啊,找个粗使宫女来混淆脉象,若是她没诊出来,那可真是要损威名了。
想及此,她眼睛一动,心下有了主意。
等放开手去看大刘公公的时候一脸悲怆。
大刘公公惊讶的看着她:“小姐这是怎么了?这脉象如何。”
林孝珏左眼流出泪来:“龙的风脉,无药可医,估计是要不久与世了,我那可怜的姑父啊。”
可怜的姑父!
听了结果,说不出什么感觉的大刘公公:“……”
小刘公公吓了一跳,下一刻大呵道:“放肆,休要胡言乱语,你敢诅咒皇上?”
林孝珏擦干眼泪道:“我是大夫你是大夫?我哪里诅咒姑父了?本来就是龙的风脉,无药可医。”
无药可医。
“龙的风脉。”她还真敢说。
大刘公公突然呵呵笑起来。
小刘公公不屑的嗤了一声。
林孝珏不解的看向二人,这时门口处闪出一抹明黄色的身影:“龙得风脉,好啊,周小姐果真名不虚传。”
林孝珏见皇上出现在门口,其实她心里是没什么波澜的,不就是皇上吗?她还当过别的皇帝的妃子呢,没什么了不起,但这戏得演下去啊。
她佯装惊讶的看向帐子里,然后再看看走近的皇上:“怎么回事啊?”傻傻的抓抓头发。
皇上越走近看她,那眉目脸型越向周皇后,还有那懵懂天真的眼神和动作,跟他捉弄周皇后之后,周皇后露出的表情一样,心中一动,看向她的目光就更柔和了。
“那里面的不是朕,这是朕在考你。”
皇上话音刚落,帐子里就滚出一个惊魂未定的宫女来,宫女身形粗壮高大,手长脚长,滚落地上的同时立即跪下,对皇上战战兢兢磕头行礼。
林孝珏看向那宫女,然后再回头看着皇上,歪着头蹙眉道;“原来您骗我,她根本就是个女的,您才是姑父。”
皇上见她娇俏可人,说话虽然结巴,但语气有点刁钻,还像是撒娇,听起来特别有趣,手负在身后笑道;“要考考你的医术嘛,这样才能显示出你医术高明。”
林孝珏听着点头:“你要是这样说,那我就原谅你了。”
我去,原谅皇上啊,这是多猖狂的小女子,小刘公公再也听不下去了,尖声道;“大胆,见了皇上不下跪,还大言不惭,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
皇上听了小刘公公的话,笑着朝林孝珏点点头。
林孝珏见他虽然笑容和蔼,是能包容她先前的不尊,但意思很明显,她见他还是要行礼下跪的,她心道,我娘说人生而平等,我凭什么跪你,跪这一次不要紧,今后经常要见面,那就得总跪了。
那可不行。
何况还跟方景隆打着赌呢。
她灵机一动,突然扑到皇上怀里,粉拳垂着皇上的后背:“姑父,你怎么才见我?这些年我让你害得好苦。”一边埋怨这皇上,一边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大刘公公和小刘公公都傻了。
皇帝胸前一暖,也被哭蒙了。
小刘公公第一个反应过来,就要来拉林孝珏:“圣上,这女子太无礼了,惊了圣驾,罪无可恕,来人……”
他呐字还没喊出来,大刘公公一手拉着他,另一手袖口擦着眼角,也跟着哭起来。
林孝珏这时候离开皇上的怀里,擦着眼泪无助的看着皇上,道:“姑父,我是哪里做错了吗?这个奴才为什么说我罪无可恕?”
皇帝看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再听她不谙世事的问题,倏然一笑,骂着小刘公公:“滚下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小刘公公吓得赶紧滚出东暖阁。
皇帝一手搭在林孝珏的肩膀上,抚了抚道:“他是个不懂事的奴才,你没有错,朕稍后就惩治他。”
林孝珏心道稍后的事我才不信。
使劲的抹着眼泪点着头:“嗯,那您别忘了。”
皇上看她果真天真烂漫,什么都不懂,笑道:“咱们到外面说话好不好?”语气极尽和蔼,好像深怕吓坏了谁一样。
林孝珏委屈的点着头,不忘又抽泣两声,那样子很是委屈。
皇上哈哈笑道;“别哭了,你看你惹得朕都心酸,朕还想让你陪朕好好说话呢。”说着又看向大刘公公:“您也别哭了。”
大刘公公擦着眼泪道:“不知为何,小姐说她这些年好苦,奴才听了就想哭。”
皇上心中一沉,他也是听这句话不舒服。
皇上拥着林孝珏到了殿上,然后也没让她行礼,就让大刘公公给她搬了小凳子坐下。
林孝珏坐在凳子上还憋着嘴不断抽泣,皇上笑着摇摇头,坐到书案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