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苏信的瞬间,沈落雁失神了片刻。
虽然已经过去了许久,但她永远也不可能忘记这个曾经在河北窦建德的手上救过她性命的人,要不是眼前的这个人,她恐怕都活不到今天。
沈落雁回过神来之后有些惊慌失措,心乱如麻,这对她来说是极为少见的一种情绪。
她自从投奔瓦岗山以来,从来都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对于任何事都胸有成竹,而任何事,都难以逃脱她的股掌当中。
但对于苏信,她却有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每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
脑海里总会想起,在河北时,眼前之人对她的救命之恩以及决然而别。
“你……你来干什么!”沉默了许久,沈落雁还是开了口,说话时她微微低下了头,脸色还有些发红。
这也是自然,哪一个二十岁上下年轻貌美的姑娘,被一个男子用不加掩饰的目光一直盯着看上半天,都会忍不下去。
“听沈姑娘的语气,似乎是不欢迎我?”苏信嘴角含笑,语气淡然的问了一句。
“我……”
沈落雁很像对苏信说一句‘对,我就是不欢迎你’,但不知怎么得,这句刚到喉咙口,几乎下一瞬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她竟然没有说出口。
鬼使神差的。
这位骄傲自负,视天下男子为无物的俏丽军师竟然低着头,用细弱蚊声的语气,半是幽怨半是责备的说道:“你是落雁的救命恩人,落雁怎么可能不欢迎你……只是你突然出现在我这个弱女子的闺房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让人家如以后如何见人?”
听沈落雁这么一说。
苏信哈哈一笑,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淡淡道:“天下闻名的俏军师沈落雁蛇蝎心肠,手段狠毒谁人不知,怎么会是弱女子?”
听到此话。
沈落雁面色变的有些发白,她微微颤抖着身子看着苏信,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从她瞳孔里流露出的神情看,这位人称蛇蝎美人的妩媚军师显的颇为落寞。
她深深的看了苏信一眼,幽幽叹息了一声:“原来落雁在苏公子眼里便是如此不堪入目么?”
“不是。”
苏信摇了摇头。
“我觉得沈姑娘很了不起,古往今来,战争都是男人所主导的,女人在战争里甚至连点缀都算不上,而沈姑娘能在男人主导的事业里做出这么大的成就,是很难很难的,我能理解沈姑娘面临过的困难,所以我对沈姑娘是很佩服的。”
这话说的沈落雁很是动容。
她的眼中露出了一股难言的神采,这是从来没人跟她说过的话,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认同。
她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开口:“你……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没有因为我的那些下作手段看不起我?”
苏信洒然一笑,他神情有些无所谓。
“手段没有好坏,自然也没高尚下作的区别,阴谋诡计是成事的手段,如果能用阳谋就取得同样的结果,那谁会愿意用阴谋呢?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不愿意正气凛然?那些说你心肠歹毒,不择手段的,哪里知道你面临的困境,你的艰难呢?”
沈落雁听到苏信的话后久久无语,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无声无语间,两行清澈的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
她从来没想过。
对她最为理解的,竟然是跟她只有短短几日记忆的苏信。
“你……你要是想见我,可以让人通知我,你……你这样乱进女孩子的闺房,可是……可是……”说着,沈落雁不知不觉间竟然罕见的露出了小女儿的神态。
见到苏信用一种莫名的笑意看着自己。
突然反应过来的沈落雁顿时脸色变得羞红,低下头说不出话来了。
“我本来是想正式拜见你这位李密麾下的首席军师的,但你那位通报的护卫说你谁也不见,我没有办法,才来你的房间见你的。”
听苏信这一说。
沈落雁才想起之前那位护卫请示自己的事,她的确是说了她谁也不见的话。
“你要是讲明了身份,我怎么会……”话说到一半,沈落雁就摇了摇头,她作为智计无双的奇女子,自然想到了苏信不报名字的原因。
她看了苏信一眼,改口道:“你不看好密公么?”
沈落雁自然知道,以苏信现今在天下间的名声,只要他报上名字,那他的名字,必然会在短时间内传遍整个瓦岗军,自然而然的也会传入到她的那位主公李密的耳中。
以她对自己主公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了解,自己主公必然会亲自来拜见并且进行招揽。
苏信答应自己主公的招揽也就罢了。
要是不答应的话。
自己主公必然会新生怨恨,以她对自己主公的了解,自己主公可称不上是什么心胸开阔的人,虽然以苏信的武功,自己主公也奈何不了对方。
但自己就尴尬了。
毕竟苏信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在如此大的恩情之下,自己主公怎么可能全身心的相信自己呢?
苏信并没有什么顾忌,他点了点头,说道:“蒲山公是当年杨玄感首义的元勋,他所建的蒲山公营军纪严整,麾下的士卒哪怕是盛夏,在没有得到休息的号令前也是盐迹湿透衣衫,犹如背负霜雪,令行静止,极为罕见,这样的军纪,哪怕是在隋军精锐里,都不可多见,至于其他地方的义军,不用说见,那是听都没听过了。”
虽然苏信说不看好将来李密夺得天下,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