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眯起眼睛看着这只不停振动,催促接书的无影神剑,迟迟没有决定。
珊瑚倒是个思维比江云还简单的人,呵斥道:“都到这步田地了,天塌下来也就那么回事,总管,看看再说?”
“好。”
江云也干脆,一把就把书简撸了下来,展开观看。
是韩秀云那特有的优美字迹,再次重提往事,上面写道:“以秀云之真心凑足三两二钱一分半味汤药,换取云兄豪情天纵八百年,依旧有效。希望云兄斟酌。秀云作为外人不敢诋毁蜀山,但一般人也能看出,目前蜀山之形势堪忧,容纳不了云兄这条真龙。秀云知道石龙关对蜀山之重要意义,秀云也知道如今的石龙关大变在即,形势千钧一发,古人言及,君子不夺人所好,原本秀云也是有所顾虑的,但观察至今,云兄君子之身,却不被蜀山看好,谈及不上‘所好’,所以秀云代表回春策动云兄,秀云自问谈不上侮辱蜀山。兄可于此点勿忧也。”
第二段写道:“倘若云兄愿意达成契约,则秀云离开药王谷前,已有所准备,部署有一只药王谷精锐于迷处,距离石龙关仅一日可达。秀云无疑冒犯蜀山之威严,只是喜欢未雨绸缪。所以这只精锐并不针对谁。兄倘若答应秀云,则可携带秀云的七品无影神剑为信物,撤出一线天赶赴星河,调遣药王谷精锐拿下石龙关。回春不窥视蜀山之石龙关,拿下后可让蜀山接手,药王谷不要其一草一木,药王谷只要云兄,就以拿下石龙关为礼物,送给蜀山,报答蜀山孕育云兄的恩情。”
优美,苍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字迹给人感觉字字真切。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江云直观的认为,韩秀云这个奇女子是在真心托付,她是真正可以信任的人。
并且此女端的是秀外慧中,用字用理之准确,全部说在了江云的心坎之上。
谁能想到,这个女人,她能把一封策反别派弟子的文书,写得这么彬彬有礼、真真实实,又情真意切,江云真个是看了之后,于此时大受感动,他中思弘要能有秀云百分之一的胸襟,蜀山又何止于此呢?
黄衣在识海里也看得嘘嘘,神经兮兮的道:“老娘即便是女性,也有些被秀云之胸襟才华所倾倒啊。很难想象,她能以区区几百字,就说得我黄衣心动不止,论时机拿捏之准确,判断形势之精准,恐怕谭天纶也不过如此。”
“你怎么看?”江云忽然进入识海问及黄衣。
黄衣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但是犹豫了许久,就连黄衣也无法决定,说道:“我不能说同意,老娘最多只能不反对你,任由你自己决策。我黄衣之际遇,始于蜀山派祖师爷玄机,玄机老鬼的徒子徒孙我未必感冒,但是蜀山对于我的意义非凡,我什么都敢,但我真不敢怂恿你背弃蜀山,背弃玄机的信仰。但老娘又觉得玄机老奸巨猾,兴许他会原谅我的,而我又非常喜欢秀云这个女人,所以我……决定不了,但你选择了,我不会反对。”
江云一阵头晕:“你你,你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言罢,离开了识海,不鸟黄衣了。
江云不是生黄衣的气,而是理解他的难处,黄衣这家伙万般不好,但她就这个德行,她能说出不反对江云背弃蜀山这话来,已经很难为她了。所以,真没必要把难题扔给黄衣。
“大总管,何人来信,说的什么?”珊瑚好奇的道。
江云不想让她们知道内容,不是不信任她们,而是不能于此时动摇军心,也不能把这种抉择的难题,叛徒的黑锅,扔给她们去背负。
于是江云摇头道:“没什么,不要再议,这封信重达千钧,甚至影响咱们的生死存亡,但我不能同意,只能辜负某人的盛情了。”
看了看正在拼凑放入玉棺的女弟子尸体,江云感触颇深的道:“要是以往的江云,也就做了。无奈,如今我已经不是吴下阿蒙,我已经有所顾虑。”
江云说的是真心话。黄衣是不敢背弃玄机,至于江云,坦白说玄机对江云未必有什么影响,什么对蜀山的忠诚也简直可以说谈不上。
江云的思维很简单,不想让蜀山的程思怡师叔,谭天纶大师姐失望。此外,江云不敢让目前死去的三个女弟子失望。她们生前唯一拜托江云的,只是一句话:务必请大总管把我的尸体带回蜀山英灵峰下葬,让家族永保荣耀!
她们的要求只有这点,仅仅是荣耀两个字。但这两字重达万均。于一线天反水背弃蜀山当然简单,不过一但这么做了,整个石龙关行营已牺牲的和未牺牲的,则注定被钉上耻辱柱。而她们的族人,也将永远蒙羞。
江云真敢反水蜀山,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说,江云不敢背弃追随自己作战至死的几人,她们的尸身,如果不能以英烈身份回归蜀山英灵峰,那就真的不能接受了。是一种侮辱。
这也就是黄衣所说的:无尽征途一但开始,就不以江云意志为转移了,哪怕江云不想战了,也会为了追随自己的人而战,没有回头路。
“不换!”
江云撕下一片带有血迹的破衣袍,写上这两字,附在了无影神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