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郎,娘亲并非想干涉你的私事,娘亲只是再也不想看到当年玉门关下那一幕了,娘亲不想再看到你孤身一人的身影。”
说到最后,也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苏曼茹的语气变得越发激动。
但是平日里能说会道的李白,此刻却依旧只是沉默着。
不过他并非在纠结,是否该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他知道阿爹阿娘在乎的也并非是这些。
他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娘此刻的情绪,或者说,是不知道在面对家人关切时,该露出什么表情,该说什么话。
“太白啊,你在做什么,想什么,我们不会过问。从玉门关前,你背着阿妹回来那一天起,我便已经想好了,比起想要你光宗耀祖,比起想要你声名显赫,比起想要你富可敌国,我更喜欢你跟月圆在我身边,做一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富家小姐。”
这时一直也都在沉默的李客忽然开口了。
他的话听起来有些像是醉话,但人看起来却是格外清醒。
“现在逢人遇上我便说,我李客生了忠君爱国的好儿郎,但我李客才不在乎这些。”
“我跟你阿娘一样,都只是不想你活得太累了。”
“人生在世匆匆数十载,与其操心那虚无缥缈的身后名,还不如陪眼前人过好这几十年。”
李客说这话时没有看李白,而是端着酒盅望着头顶那轮月亮,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絮叨着。
“阿爹,阿娘。”
这时,低头沉默了许久的李白,终于重新抬起了头来。
“我这个人很贪心,几十载太短,我想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久一些。”
“眼下虽说有些幸苦,但在我看来,再如何幸苦,也是值得的。”
他朝李客苏曼茹笑道。
苏曼茹与李客闻言,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些动容。
“总有人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这话乍听之下是教人从容面对离别愁绪,但细细听来,这话里话外,都写满了无可奈何跟认命。”
“如果不是无可奈何,谁愿意忍受离别之痛?”
“如果不是认命,谁又会在离别之时说出‘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等无奈话语来?”
说到这里时,李白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面容一片肃然,随后语气郑重地道:
“有人修行求的是长生,有人求的是力能擎天,有人求的是富可敌国,但对我而言,这些我统统都不在乎。”
“我所求的,乃是在世人都说天命不可违叫我认命时,我能说个‘不’字,在世人都说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时,我能说个‘有’字。”
“至于最后能否违背天意,能否有那不散筵席,那不重要,孩儿无愧于心。”
李白这话表面上是对苏曼茹跟李客说的,但实际上更多的还是对自己说的,对自己的道心说。
这其实也是他对自己修行这么久以来,对于“为何要修行”这件事的回答。
一直以来,他的修行一途其实都是被动的。
因为系统的缘故,他更多的时候,只把这当成了一种通关游戏。
在碎叶城时更是如此。
玉门关外那次被追杀,让他第一次对修行一事有了自己的看法,不在如那傀儡般每日机械地攒经验升级。
但即便如此,他内心深处对于修行这件事,依旧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而今天苏曼茹跟李客的这番话,则是彻底点醒了他,让他意识到了自己“为何要修行”。
也就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神魂要凝实了许多,那颗一直总是晦暗一片的金丹,骤然之间金光四溢。
“若你想要的是这些,可能今后会比我们想象之中,还要幸苦,还有凶险。”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苏曼茹忽然苦笑道。
在她看来,当年只是一名仙门长老的追杀,便差点让他一家命丧黄泉,这修行界的凶险可见一斑。
不过她说话的语气之中,已经不再有之前向李白问话时的那种困惑与忧心。
“既然已经选了修行这条路,再如何幸苦,也是他自己的是,你就莫要再替他操心了。”
不等李白回答,李客却是少见地开口反驳了苏曼茹一句。
“呵……也不知是谁,这段时间,每晚都担心得睡不着觉,天天半夜拉着我起来唉声叹气。”
苏曼茹闻言却是一脸“不屑”地白了李客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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